图塔隆是个国力不强的小国,需要它的大佬们会斥巨资打造传送禁区,却不会管这里的贫穷与混乱。城市里的扒手团伙控制着街头所有流浪儿,城市外的强盗团更加凶残。他们从来没有什么不伤老人孩子的规矩,不如说对弱者更加凶狠。我逃跑路上的同路人死于强盗刀下,我费劲口舌才捡回一条命,被带回贼窝入伙。
所谓的入伙,其实只是被带回去当童工罢了,地位跟奴隶差不了多少。能捡回一条命全靠我脑袋机灵嘴皮子利索,但我所谓的聪明才智,也只能让我当一个待遇稍好的奴隶。
我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逃离那个法师真的正确吗?可是不逃走好像会被饿死。被带走前途未卜,留在街头饥一餐饱一餐,被困在强盗窝里性命堪忧,好像无论那个选择,全都看不到未来。仿佛生来命运已定,我不知道我的挣扎到底有没有意义,我甚至想象不出一个好结局。
然后,有人来了。
困住我的那个强盗团在图塔隆数一数二,大本营里几千人,有刀有马还有不少职业者。这样一个规模大又实力强的贼窝,竟被人打上门来。那天所有人都骚动不安,我这样的喽啰也被塞了武器,被赶去充场面。跑在前面的小头目难以置信地咋呼了起来,因为打破山门的敌人,只有一个人。
那是个衣着体面的男人,手无寸铁,外表文弱,一双手拢在袖子里,我远远看见他,心便狂跳起来。我认出那个人就是带走我的法师,他站在强盗们的包围圈中,神色平静。
“滚开,施法者!”强盗头子高喊道,“别以为炸掉几块石头就能虚张声势,这里可是图塔隆!你真敢杀人,圣殿骑士图案立刻会把你吊死!”
“我只说最后一次。”文弱的法师轻柔地说,他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棕发蓝眼,十一岁的半精灵……把他还给我。”
他在说我。
我几乎难以呼吸,无数念头与情绪让我连思维都难以运转。我从没期待过这个,真的。我早知道自己的小命不值一文,就算陷进强盗窝,也没人会来找我——此前十一年,我都是条烂泥里自力更生的泥鳅,拼命瞎转找出口,不然还能怎么样?我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把我捞出来,还捞了两次。有人为我而来,如同白日做梦。
我还剩下一点儿理智,知道自己不能高声应答。我咬着下唇,偷偷捡起一颗石子,砸向不远处的马匹。我扔得很准,被惊动的马踢起了蹄子,又惊动了不少人,这动静足以让对峙中的人往这个方向望。我趁乱换了位置,爬到高处,祈祷法师自己能被法师看见。狂喜与恐惧轮流折磨着我,我拼命伸长脖子,怕他看不到我就会离开。
雷歇尔的目光遥遥对上了我,他笑了起来。
要到几个月之后,我才会知道一个法师能多么轻易地追踪到落跑的小鬼,雷歇尔早就知道我在这里,精确度以厘米计。他的微笑并不是因为找到了我,而是因为我如此努力地要回到他身边。被取悦的法师微笑起来,仁慈地对我的落跑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