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说意义重大,不光在说概率问题。
我们的相遇是几率问题,“雷歇尔因葬礼归来”这件事却是因果关系。自回到图塔隆认亲以来,他一直表现得相当冷淡,充满算计,仿佛对亲眷毫不在意,一切只为了破除魔鬼诅咒。可是,当年他父亲过世的时候,没有什么事能逼迫雷歇尔归来。
冷酷的黑巫师,的确曾为了父亲的葬礼归乡。
我感到高兴,尽管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国王,而且对雷歇尔所有亲属全都没什么感想。
说句题外话,我当游吟诗人四处表演的时候,好人和坏人的故事一样受人欢迎。很多人喜欢那种特殊的坏人,最好对别人像冬天一样寒冷,只对爱人像春天一样温暖。这种双重标准的残酷令人浮想联翩,乃至心驰神往。没什么,特权嘛,人人都喜欢。但他们怎么不想想,今天对外杀人放火毫无心理障碍的冷酷无情者,到明天转了个念头,会不会对你也一样残忍?
雷歇尔如果在意亲情,我会真心实意为此鼓掌。这让我振奋,让我看到更明亮的曙光。
整个早餐的时间,雷歇尔的弟弟都在絮絮叨叨讲述着家庭成员的故事,他偶尔抛出一些对雷歇尔生活的询问,得不到回答也不气恼。比起昨晚宴会上一大堆说套话的贵族来,这位国王言辞诚恳而亲近得多,更像在面对家人。
“有一些东西,我希望能让你看一看。”他说。
早餐后,国王站了起来,带着我们前往王宫另一处。
我们走了很多级台阶,一路爬到东塔楼。楼梯不少,老人家行动不便,气喘吁吁却没有中断的意思,铁了心要带雷歇尔上去。我们爬到了城堡的最高处,打开门,塔楼的房间光亮如新,窗边安放着摇篮。
“这是母后的房间。”年老的国王喘着气说,怀念地望进室内。
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母亲的房间。帷幔之外安置着精美舒适的婴儿床,摇篮内的床铺看起来蓬松舒适,可以立刻放上一个孩子。我环顾这个不算小的房间,看到书桌,看到书柜,看到玩具。
“这也曾是你的房间。”国王忧伤地微笑,指了指婴儿床,“母后说,你曾睡在那里,你喜欢往窗外看。后来发生了那个意外,母后便住进了这里,希望你有一天能回来。”
这里有小小的婴儿床,上方悬挂着风铃状的玩具。衣柜中放着尺码不同的衣服,小的适合几岁稚童,大的适合青少年。书桌上摆放着纸笔,书柜里排放着书本,我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那些书有的浅显有的深奥,有讲述国家和礼仪的教科书,也有充满趣味性的绘本。
这里的母亲,一定等待了很久很久。
“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保留了这个房间。父亲过世之后,换成我来维护它,哪怕我失踪的兄长早就过了需要这个房间的年纪。”国王眷恋地抚过书桌,又抬头看向雷歇尔,“尽管我们前几日才真正见面,但是,哥哥,请相信我对你的归来期待已久,请相信我们的父母,一直惦念着你。”
雷歇尔默然无言。
国王没有打破沉默,他没打算所求什么答案,只是想把房间展示给它离开多年的主人。经过这番交流与攀爬,老人已显露出疲态。他在椅子上坐下,体贴地让我们先行离开。
雷歇尔一直沉默不语,像在思考什么。我屏息静气,尽量缩小存在感,不去**扰他此刻的情绪。我是个孤儿,但也不免被早上这一番交流与房间触动。我不知道雷歇尔在思考什么,只希望他思考的结果能像好的方向发展,希望曾让他回到图塔隆的感情,能进一步扩大,变成能让他留下的东西。
“你在期待什么?”雷歇尔说。
一回到房间他就开了口,居然把矛头戳到了我身上。我立刻举手投降,示意自己没期待什么,只求不激发任何逆反心理。
“我在想,您有何感想?”我把球踢回去,半开玩笑道,“看到高龄弟弟的心情复杂吗?”
“衰老。”雷歇尔说,“凡人无法摆脱的东西。”
我觉得这话题有点危险,要是割裂了他自己与亲属的属性,正面感情很难在满怀蔑视时产生。我连忙转移话题,说:“那母亲呢?”
他不说话。
我一看有戏,立刻再接再厉。“那位夫人真是……”我不说完,只感慨地叹气,任由他自己脑补,“长子失踪后十年才生下次子,据说创立了收养流浪儿的机构,她一定很爱……”
笑声。
雷歇尔突然笑了起来,低笑不断,肩头耸动。他低头发笑,不用看他的表情我也能听出来,这笑声中没有半点温柔善意。
我的老师笑了很久,仿佛这很可笑。等他抬起头,他眼中毫无笑意,只有冰冷的嘲弄。他看着我,像在笑话我做无用功。
“八十五年前,黑巫师冲击王宫,这不是个意外,他只是来收取报酬。”雷歇尔说,“有人把我交易给他,换取一些我懒得知道的东西。猜猜卖家是谁?——没错,我的母亲。”
第37章 雷歇尔的起源
有许多流传甚广的故事,关于头生子。
一些虔诚的信徒将头生子献给信奉的神,一对偷吃了女巫莴苣的夫妇将长女交给失主,落魄王族用长子跟魔鬼换力量……事实上头生子本身没有魔力,那些关于长子的交易,却的的确确存在于施法者当中。
世界并不公平,有些人生来资质超凡——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天赋再卓越的人,刚出生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