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他声音如同夜幕下的海洋,宽广而安定,“我陪着你。”
梅长苏似是想要再笑,嘴角还未勾起,便咳嗽起来,声音极其沙哑难听。萧景琰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在列战英和戚猛担忧的神色中用力地闭起眼睛,再睁开,依旧是那个执着坚定的萧景琰。他回过身,看芜茗给梅长苏喂下药,蔺晨解开他的衣领,床沿上已摆满了银针,晏大夫回头冲他们几人示意,萧景琰紧紧盯着梅长苏的脸,直到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这才带着其他人走到了屏风外等候。
这一日便在人来人往,施针除针中静静地过去了,夜幕降临,房内只剩下梅长苏、萧景琰和芜茗。
“我让飞流去西厢房睡了,明晚由他守夜,可得好好休息。”芜茗端着一盒子吃食坐到桌边,“炎哥哥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好守着。”
萧景琰又在床边坐了片刻,这才依言过来吃起了点心,只是此刻于他而言,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小姑娘时不时过去查看梅长苏的情况,就这样一直安安稳稳地守到了半夜。
夜很深了,四周安静的可怕,萧景琰常年从军,是守惯了的,没想到芜茗小小年纪倒也精神很好的样子,甚至轻轻哼起了小曲儿,使这夜显得安详平和起来。
没想到心神刚刚松下来一点,便有一声痛苦的呻吟打破了这份祥和,芜茗奔到床边去摸梅长苏的脉,萧景琰看着他痛苦的神色立马就慌了,强压下恐惧,眼神紧张地在芜茗和梅长苏之间来回转:“如何?”
“药效催逼到最猛的时候了,体内寒气躁动,令他很是痛苦畏冷,但房内的炭盆不能再增加了,否则会让人窒息。”芜茗放下他的手,从床尾柜中又搬出一床被子盖到了梅长苏身上。
“就只能这般熬着吗?”萧景琰痛苦地问,双手握住梅长苏苍白的手指,想要给他渡去一点温暖。
芜茗回头深深地看着他:“人体温度最是恒定而不灼人,不知炎哥哥是否愿意与苏哥哥同榻……”
“这有什么!”萧景琰立刻起身开始宽衣,他们同在军中的那几年,有多少北征时寒冷的夜晚,都是靠彼此的体温度过的。
芜茗背过身去,说了一声“我去外间拿药”便快步走了出去。
萧景琰只着中衣躺进厚实的床铺里面靠坐着,轻轻扶起梅长苏揽进自己怀里,又扯高被子将他包得严严实实。梅长苏枕在他身上不停颤抖,握住萧景琰的那双手爆发出不同于以往的强硬的力道,几乎要让人指骨错位。但萧景琰只是搂紧了他,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耳鬓摩着他的耳鬓。离得这般近了,他终于听清了梅长苏轻轻蠕动的嘴唇间流露出的话语,那些在太后那里未曾落下的眼泪刹那间就忍不住了,一滴一滴从他脸上滑落,又落到了梅长苏的脸上。
芜茗端着药进来正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落泪,只觉鼻根一酸,立刻捂住了嘴背过身去,听得身后萧景琰低沉而温柔的劝慰:“小殊,我在这儿呢,林帅、晋阳姑姑、太奶奶……他们都在看着你呢。”
第五章
蔺晨很生气。
英明神武的他竟然也有犯错的时候,还错得离谱!
为什么要同意萧景琰过来?为什么昨晚要让芜茗守夜?就算大梁男风盛行,也不能让他娇俏可爱的女徒弟看一晚上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画面!
不行,不行!
他在房间里绕了好几圈,连飞流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蔺晨觉得很有必要在梅长苏治好后把飞流和芜茗带回琅琊阁,这萧景琰才来了一个晚上就**出这种事来,对孩子的成长教育很不好!就让梅长苏自己去管江左盟好了,反正都是赤焰旧人,想必萧景琰很乐意多多关照他们。
他打定了主意,终于舍得往屏风后面走去,正听到晏大夫夸讲芜茗:“你昨晚让王公子给宗主暖身的主意很好,这第一天算是平安度过了,想必后面几天会越发顺利的。”
蔺晨脚步一滞,觉得自己还犯了一个大错:早上起来为什么不先吃一颗护心丹呢?
然而这一屋子此刻都是欢欣鼓舞的人,没人留意到蔺少阁主刚折了自己心爱的扇子,还被飞流扔进了炭盆。
芜茗疲惫的脸上也带着喜色:“都是炎哥哥的功劳,今日仍要劳烦师父和晏大夫施针,我先去休息了。”她身体也不好,守了一夜已是撑不住。
萧景琰看到她询问的视线,摇了摇头:“我等他醒来后再去。”
芜茗点点头,离开了房间。而梅长苏的治疗确实如她所说,一旦度过了最危险的第一天,往后几日一直很顺利,晚上也没有再出现寒症躁动的情况。大家轮流守夜,待到第七天过后,梅长苏虽还是睡着多于醒来,但脸色眼看着就好了起来,醒着的时间也逐渐变长,只是卧床太久,身体还很无力,嗓子也要好好调理才能再次开口说话。
然而萧景琰却不得不回京了,他们此次出来只有二十多日的时间,再不回程就要赶不上守孝期最后的祭奠了。
五月的江左已有湿热之感,芜茗和甄平一路将他们送过江,列战英和戚猛已牵来马匹,萧景琰一身素色布衣立在江畔,久久凝视着对岸。
芜茗陪着他静静地站了片刻,突然退后几步,朝萧景琰行了一礼:“若没有您,苏哥哥是无法达成心愿的,请您不要过分自责,江左盟会照顾好他,等您再来探望,必定还您一个能说能笑的梅长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