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说:“要是能被那个红发人类养起来就好了。”
“你果然是笨蛋吗!”另一只小麻雀急的直扑翅膀,“那可是人类,把你抓进笼子就不会再放出来了!”
“说了不许叫我笨蛋!”先开口的麻雀不服气,“被他那么温柔地人养起来,就算要被关在笼子里也没关系吧。”
“你是个笨蛋!笨蛋!鸟都是要自由自在飞在天空才好的。”小麻雀气的飞走了。
“喂!等等我!”
窗外安静下来。
茨木的耳根子也清净下来。他在教室中央站定,望着窗外一阵出神。
酒吞中途抬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循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两只麻雀,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教室里又安静得只剩手指在石膏像上摩擦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酒吞终于把所有的石膏像检查了一遍,而茨木还站在原地没动。
“茨木,来搭把手,把这几个搬到前面去。”酒吞等茨木转身望过来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用马克笔做了标记的石膏像。
茨木应声过来,和他一起几个来回就搬完了。
两个人摘下口罩靠在讲台边喘气,茨木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吞看着他,突然开口道:“就是因为喜欢,才不能养。”
“什么?”茨木没听懂。
“鸟。”酒吞眯起眼望向远空,“早晚是要飞走的。”
茨木还是没懂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6.
酒吞说的,是他的初恋,或者说单恋。
他像茨木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那时候的他看上去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脾气却比现在暴躁得多,然而架不住一张好皮相和一身才艺,就算脾气再臭他也依然跻身校内最受欢迎的男生之列。
学生时代的酒吞常常是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好在他本身不是爱寻衅滋事的性子,时间久了,敢招惹他的人少了,他便不再同人打架,脾气似乎也慢慢变好了一些。
也许很难想象,像酒吞这样的男生最拿手的才艺会是画画。所有人都觉得,让他坐着在纸上描描画画几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就是事实。
高一下学期,酒吞遇到新来的美术老师,是个肤白貌美笑容可人的年轻女性。
红叶。
少年酒吞每每想起她的名字,嘴角都会情不自禁地扬起来。很认真的完成为数不多的美术作业还要额外画上一些找机会交上去,闲来无事时也会偷偷画几幅老师的画像自己藏起来。明明是个不缺人追求的男孩子,却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独角戏一般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青春期的躁动也让酒吞试着跟红叶告白过,后者的婉拒让他失落了很久,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没关系,他可以等。
直到一个放学后的黄昏,他撞见与隔壁班的男数学老师在美术教室里拥吻的红叶。
酒吞认得那个男老师,和自己班上的语文老师晴明长得很像但是气质要阴郁得多,不少学生都对他很是敬畏,私底下叫他“黑晴明”。酒吞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美丽温柔的红叶老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于是,单纯的少年莽撞地推开了教室的门,让秘密暴露在了自己灼灼的目光之下。
红叶的惊慌、酒吞的愤怒、黑晴明的冷眼。
一切都失了控。
年轻时的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酒吞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红叶。
她和黑晴明一起辞职离开了学校。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酒吞想。
他已经能够平静地去回想,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恼羞成怒与伤心欲绝。早年隐秘而热烈的喜欢随着年月流逝渐渐归于平淡,酒吞甚至无从分辨那份属于年少时的青涩感情是否真的可以被归于喜欢,他只知道那份感情是美好的,足够让他在失去后仍不死心的选择回到这个校园从事她做过的工作。与此同时,酒吞也知道,过去了就过去了,即使重逢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他已学会放下,除了偶尔还会有点遗憾。
下课铃响起,酒吞收回望向天边的视线,转头冲茨木一扬下巴,道:“谢了,你洗洗手准备回去上下节课吧。”
茨木一听顿时垮下脸来,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不是吧老师,下节课我们可要考默写,我帮你搬了一节课东西一个字都没看。”
说的好像你不搬东西就能默下来似的。酒吞腹诽,到底没说出口,“那你想怎么办?”
茨木见他松口,立刻高兴起来,往离得最近的画架后一坐,笑嘻嘻道:“我给你画幅画像吧。”
酒吞不置可否,他看过茨木交上来的作业,是有功底的。
“我忙得很,可没时间摆着一个姿势等你画完。”
“不用不用,你随便干什么都行。”茨木从地上的笔筒里挑出一只铅笔在指间转了一圈,胸有成竹地在画板上铺了张素描纸。
这样的自信在少年的脸上仿佛笼着一层耀眼的光芒,酒吞打心底里欣赏又中意。
他没再说什么,埋头开始整理讲台上堆着的纸张和作品。上课铃响了,他也没有把茨木赶回去上课。
酒吞的目光在某个间隙在茨木身上流连了一阵,觉得少年此刻的举动和神情都似曾相识。
但他未做他想,或者说不愿去想。
楼道里安静下来,教室里纸张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