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红透,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刚擦了又生。竺毓是在半夜里突然烧起来的,她急急忙忙去找舅舅,被扰了清梦的舅舅骂道:“烧死了正干净!”早猜到这个结果,并未多言,竺清翻出她悄悄存的那些零钱,将竺毓背来这小诊所打点滴。
大夜里,医生开了门一边打哈欠一边将不耐烦悉数写在脸上,等接过竺清那一叠一块五块的散币时几乎就要拍门撵人,但到底给竺毓开了药。
现在天已经亮了,雨水却淅淅沥沥倾倒个不停,街面一片雾蒙蒙。小诊所人来人往,收了伞搁在门口的水桶里,脚上的雨靴让地面濡湿一片。
竺清抱着竺毓坐在门角,不时轻声哄他。竺毓懂事,并不怎么叫苦,但一双眉毛在半梦半醒间拧得打结,直把竺清一颗心都揪紧。
这时,一个着透明雨衣的俊秀少年进了门,要了盒创可贴,就要走时瞧见了竺清姐弟,便过来招呼。
竺清与他初识是因为许久前和舅舅去他母亲刚装修完的小面馆做保洁,后来因为一张画才意外得知他竟是自己好朋友的少时友人。
竺清询问少年手指上的伤口,少年淡淡笑道,切菜时不小心割伤了,又关切了竺毓几句,便道别离开。
本来竺清与他并不相熟,只数面之缘,按理说这场意外相逢该就止步于此,却不料约莫半个小时后少年骑车送来一罐鸡汤。
如此盛情,竺清受之不解,少年却道竺清帮了他天大的忙。天大的忙?这封赏是不敢受的。想到与他的第二次见面,她偶然从符舟画册里翻出对方画像,点破了符舟心思,符舟却死不承认。知道他只是死鸭子嘴硬,便悄悄复印了一张,放学后送去给了苏融。
其实自己当时只是一腔热忱,觉得此事非做不可,并非要顺什么人情。但对阔别多年彼此挂念的二人来说,也许的确顶顶要紧,于是便问:“你与他相见了吗?”
苏融摇头,笑里些许苦涩,“还没有。错过了许多次。”
竺清诚恳宽慰:“那你一定抓紧,人生多少个六年?”
多少个六年呢?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各自不同。我们可以往回看,却很难往前预言。
这道理苏融当然明白,别说这漫长的时光,依他的意愿,他是一刻也不想同那人分离的。他虽急切要与他相见,但因他的家庭原因,终究不敢贸然叨扰。
思及此,多少深情都化进一抹无奈的笑里。母亲店里忙碌,他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竺清看着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出神,会相见的,神明偏爱执着的凡人。
怀里的小家伙渐渐醒转过来,烧退了些,竺清盛一碗香喷喷的鸡汤给他,里面大块大块的鸡肉。竺毓小小喝了一口,舔舔唇瓣,将碗推给竺清,“姐姐也喝。”
闻言,竺清眼里尽是温柔笑意,窗外天地间庸碌的一切都添了色彩变得愈发可爱起来。
但天地的运转交迭很难因个人的意志而改变。这一年,小城出梅格外晚,一直延续到七月底,所有物事都恍若泡在朦朦胧胧的水汽中。等符舟回到阔别两月的公寓时,只觉得整间屋子都充满了难以挥散的潮湿空气。
九月,返校,符舟在粘贴栏处查找自己的名字,他成绩垫底,踩着尾巴稍进来,被分在平行班。办了手续,因为曾经也来高中部闲逛过,所以很轻松就找到了自己的班级。
教室里已经坐了七八成人,周围尽是欢快笑闹声。许多人都觉得面熟,大概和他一样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也有一些外来子弟,但很快便不分你家我家打成一团。
班主任是一个温柔大方的女性,三十来岁,很会打扮,爱穿民族风过膝长裙。她进来后,先在黑板上用正楷写上名字,说了些欢迎话语后招呼大家一一上台自我介绍。同学们都十分开朗活泼,一圈下来后班里气氛更显热闹,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互相起了亲昵的外号。
过不久,学生干部来通知轮到二十三班去领书,大家便勾肩搭背嬉笑谈闹着前往书籍发放室。
书籍发放室两间教室大,地上书籍按科目分门别类摞了大半圈,大家井然有序地从前门进挨次拿书然后从后门出。
符舟抱着厚厚一摞书与新近认识的几个同学一起回教室,在楼道与一个走在班级末尾的少年擦肩而过。本来再平常不过的事,但那一刻,却受到了感召般,他抬眸望向那个少年,对方也正在回头看他。
好熟悉,这张脸,好熟悉。
符舟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在脑海里努力回想,这时同伴叫他一声,他快步跟上,等踏进教室门那一刻,头脑轰隆一响。
苏融。
整颗心都颤栗起来。
开学第一天没有课程安排,领了书之后就可以直接离开。符舟新认识的朋友们都是住校生,道了别后匆匆回宿舍整理内务。
此时正是一天中日头最为毒辣的时刻,教室里只剩符舟一人,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转,窗外教学楼的青石空地上有几个学生不知暑热似的在打羽毛球。
符舟坐了一会儿,又翻翻新领的课本,但不太看得进去,索性关好门窗电源后转去一楼大厅。
大厅正中是一面硕大的落地镜,原木包边,两边分别刻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往里走十来步有个几栋教学楼围成的小天井,修建了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圆形水池,里面养着金鱼。
整片教学区格局与初中部相仿,那边也有个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