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熟,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一晃一晃地走过走廊,他眼睛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倾下身看着他,那人的头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视线变得更加昏暗。陈逢夏实在是困,不一会儿就又闭上眼。过了许久,他猛然起身,终于知道那个和他头对头的人是谁了。
走廊上安静得很,除了他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他扒了扒头发,开始搜寻起来。
“娃儿,出来吧,我是哥哥。”
他去了厨房、客厅和厕所,连杂物间都去了,最后在灵堂找到那孩子。
小不点一本正经跪在那里,拜了拜,估计是舅舅们教他的动作。
陈逢夏轻轻咳了一声,那小孩转过头看着他,黑葡萄般的眼睛晶亮而湿润,还有些茫然,他没有说话,看了陈逢夏一会儿,又转过去看着外婆的遗像,最终还是欣喜地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抱住他的腿。
真是小个,站起来还不到他小腿,那小胳膊小腿,好像一折就会断掉一样。
陈逢夏奇怪地想着,这小孩真不怕生,正想俯下身把娃娃抱起来,却听到那小不点喊:
“婆婆。”
他长得像他外婆,小鬼明显是认错人了。陈逢夏一脸纠结,他一个大老爷们一点也不想被人叫婆婆。而那小鬼还朝他张开手往他身上爬,急着喊:“婆婆、婆婆,抱。”
陈逢夏心情莫名地蹲下,把他抱起来,娃娃这下可高兴了,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婆婆亲亲。”
晚饭时大家一脸震惊地看着怕生的娃娃缠着陈逢夏,陈逢夏扒开又往他身上爬的娃娃,艰难地给他喂粥。
“没想到幺崽这么喜欢小夏。”不知道是谁这么感叹句。
“不过小夏真的很像老太太。”不知道是谁真相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没见到最爱的婆婆,娃娃心里不安,现在“婆婆”又出现了,就紧黏着他。去喝水,跟着;去刷牙,跟着;上厕所,跟着;睡觉,跟着。
多了个小尾巴陈逢夏也不嫌烦,笑眯眯地把娃娃抱住,教他喊“哥哥”。可是娃娃总不改口。
知道以前外婆叫娃娃幺崽,陈逢夏也学着喊:“幺崽!”
这时候娃娃总会笑呵呵地回一句:“婆婆!”
可把陈逢夏郁闷死了。
晚上娃娃是睡在陈逢夏房里的,娃娃黏他,他又不敢在外婆房里睡,只好让娃娃睡在他那里了。幸好娃娃只要有他的“婆婆”就好,睡哪里无所谓。
把娃娃哄睡,陈逢夏下来喝水,客厅门关着,光从门缝中泄出来。隔着门听到大人们讨论的声音,依然是那个小孩的问题,问题依然棘手。
陈逢夏静静地站在那儿,听着大人们互相推让。
他回到房间,看着小不点的小肚子一涨一涨的,在他粉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
“晚安,幺崽。”
早上,幺崽仍然坐在陈逢夏怀里吃早餐。他是今天下午的火车回g市,长辈们买了一大堆特产让他带走,他难得来一趟,也不推辞,说了声谢谢,把东西都收下了。
他放下碗筷,把娃娃油腻腻的手擦干净,看着一桌子的大人,道:“妈妈,舅舅,不如……让幺崽跟着我吧。”
大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面面相觑。
“我不是说笑,我挺喜欢幺崽的,我也知道我还小,不过我会照顾好幺崽的。”
长辈们虽然不想抚养一个小孩,但也不是一个毫责任心把一个三岁孩子丢给一个学生的人。他们听了陈逢夏的话,反对不迭。
“你操这心干嘛。”他妈妈对此很不理解,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理解他的想法。
“你照顾幺崽,你怎么照顾幺崽,你都还是个孩子。”
“你上学咋办?”
“我申请了免修,课比较少,”陈逢夏平静地说:“我也可以请个保姆,我现在都可以自己赚钱了,不小了,可以照顾幺崽。”
“不行,这事不用说了。上去收拾好你的行李去。小娃娃净胡说话。”
陈逢夏抱着幺崽,以沉默对抗。
陈妈妈知道自家孩子,说一不二,这是铁了心了,“逢夏,养小孩不容易,耗精力又耗钱。妈妈知道你有钱,可是时间呢,万一你没看住,丢了怎么办?病了呢?这可不是开玩笑,你先把书念完再说。”
“我会把幺崽带到g市。”他只有这么一句。
大舅气得把茶杯扔到桌上,茶水溅了出来,“把我们五个当死了是吧!长大了,有主意了,就不听我们话了是吧!”
这话说得诛心了,陈逢夏担不起,“舅舅……”
“别叫我,没你这外甥,今天就给我滚,幺崽的事别想!”
大舅嗓门大,吓得陈逢夏怀里的娃娃嚎嚎大哭,“伯伯坏。”他伸着小手朝大舅的方向拍打着。陈逢夏连忙把他手拿回来,摇晃着手臂,哄着道:“不哭不哭,乖,没事儿。”
大舅也尴尬地哄着,“伯伯不是骂你。”
可是人娃娃不看他,往他“婆婆”怀里钻,双手抱住陈逢夏的脖子不放手。
陈逢夏也紧紧抱着他软软的身子。他不是一时冲动,做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也不容易,他想了一个晚上,用无数的理由说服自己不要去想,交给大人,可那些理由浅得像一张纸,只要这个娃娃亲亲他,就破碎了。
他的喉咙哽得难受,咽了下口水才说道:“舅舅,我在那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您就让幺崽和我做个伴吧。”
他实在是太孤单了,他需要一个能让他牵肠挂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