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四号的大撤退已接近尾声,大批军队和难民聚集到了凤凰一号的卫星城。
然而祁寒和薛域不在其中,阵亡名单里也没有他们。最终,军方把他们列入了(战斗中失踪人员)。
这实在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无论是生是死,一旦尘埃落定,就免去了挂念。
可现在薛垣只好每天一遍一遍刷新各类名单,满怀希冀又提心吊胆地寻找那两个人的名字。
愁云惨雾笼罩着“凤凰”,只有祁涟的笑容依旧毫无阴霾。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又将会发生什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薛垣,就有了全世界。
被人如此依赖着的感觉不坏。
“照顾祁涟”的意愿,撑起了薛垣的整个生活。
如同一个措手不及有了孩子的年轻父亲,烦恼着、迷茫着,又暗自喜悦着。强迫自己摆脱漫长的少年时代,开始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承担起世界赋予的职责。
出院的前一天,薛垣给祁涟洗了个澡。
腹部的伤口还不能沾水,薛垣穿了一件放水罩衣,这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育婴房的护工。
祁涟还不懂得害羞,毫不介意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赤祼身体。他站在花洒下面,好奇地看着自己皮肤上带着花瓣的沐浴液,又看着它们在薛垣的掌心下被揉搓成白花花的泡沫。
沐浴液散发着玫瑰花的香气,和薛垣身上的味道一样。
祁涟用指尖沾了一点,想送进嘴巴里。
薛垣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他的指头,放到水流下面冲**净:“这个不能吃。”
祁涟乖乖地不动了。
可是等到薛垣绕到他后面给他搓背时,他又偷偷去做刚才的事。
“说了这个不能吃呀!”薛垣有点失去耐心,在他头上抽了一巴掌,“这么不听话!”
“……”祁涟一脸委屈,“这个味道,像你。”
“啊?”
“我想把你的味道,存在嘴里。”祁涟认真地解释,“看不见你的时候,也不会忘。”
薛垣愣住。
洗澡之前他告诉祁涟,明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间病房,到别的地方去。
“——白天我会和你在一起,但是晚上我得去别的地方。你自己一个人乖乖的不许惹祸,知道了吗?”那时他这样叮咛祁涟。
祁涟当时没说话,薛垣以为他没听懂——或许,他还不明白“分别”是什么。
没有想到,祁涟竟然是懂得的。
薛垣关了花洒,脱掉身上的放水罩衣。
“那不是我的味道。”他把祁涟的头抱在怀里,“这才是。记住了?”
他感觉到祁涟软软的舌头从自己颈侧的皮肤上扫过,轻柔地、仔仔细细地,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块蛋糕,无比珍惜地品尝上面的奶油。
这温柔的触碰,让薛垣回忆起幼年豢养过的狗狗。那是一只西伯利亚雪橇犬,注视着你的眼神纯净得不可思议。
他爱你,不是因为你对他有价值,而是因为他真的爱你。
他突然很想对祁涟说:我相信我们的相逢是有缘分的。
如果我们在另外的境况中相遇,那或许将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我是傲慢又无知的我,你是单纯又懵懂的你。也许我们会有另一种关系,另一番经历,另一种结局。
然而,现在的你和我,相遇在我生命中最凄凉的时刻。
这个荒芜的世界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这样的我们,最终究竟会走到哪里?
这些话,祁涟是不会理解的。
所以什么都不必说,只要记住彼此的味道。就算有一天我们看不到对方了,也不会忘记。
薛垣低下头,寻到祁涟的唇,把自己的唇用力压上去。祁涟的味道混合着沐浴液的香气,一瞬间蔓延了舌尖。
这个意义不明的奇异之吻,湿润而又绵长。
一直到睡觉的时候,依然唇齿留香。
这一夜祁涟睡得很踏实,像是得到了某种令他安心的承诺。
薛垣却失眠了。
手臂从背后环住祁涟的身体,胸口感觉得到祁涟的呼吸和体温。
祁涟不解情|爱,也根本不会顾及他人的眼光,薛垣却不能全然不顾及。
这样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先不说别人会怎么看,单是想想祁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薛垣就不由头皮一紧。
正在胡思乱想,通讯器忽然在床畔震动。一面悬浮屏在半空展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from hr:明天早上六点带祁涟到训练营集合。晚上八点到炊事营报到。」
薛垣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浑身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