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指尖移到城堡下面的一个狭小的灰色圆顶:[ 坏人做错了事,要被关在这里。]
[ 飏飏是好孩子。]男人亲了亲他的脸道。
[ 飏飏要和爸爸一起把坏人抓起来,送进监狱。]男孩笑着环住男人的脖子,露出纯真无暇的笑容。
抓住坏人,关进监狱。
坏人。
痛得发胀的脑袋随着周身的空旷感愈发清醒,迷茫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索身体旁边的温热却发现是虚无,一下子便惊醒过来。
身上盖着的毯子随着起身滑落地面,狭小的圆形沙发根本容不得他伸展。左丘飏努力地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一片黑暗,隐约可以从窗户外射进的月光看见室内的场景——与梦境中的别无二致。
“爸爸.......爸爸!”
他踉踉跄跄地起身,冷不防撞到什么,稀里哗啦的一片全部落地。他在黑暗中磕磕盼盼地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长廊上的感应灯顿时亮了起来。
“爸爸你在哪?!”空荡荡的游戏室里没有他,推开门后更是不见踪影。
无边的恐惧和焦急涌上心头,令他害怕到极致的感觉再次来袭,想躲也躲不掉。左丘飏迈开脚步开始发疯似地在屋子里寻找。
他甚至忘了自己曾经最厌恶所谓坏人,亦或是他已经把自己也认定为坏人,已经不在乎这种差别了。他只是下意识地恐惧,下意识打开一个个房门,像只狼狈的无头苍蝇在乱窜。
直到脚步不稳地重重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衍衍,爸爸呢?!”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眼前的人,左丘飏颤声道。
夜晚静悄悄的,左丘飏的声音无助地回荡在屋里,整座宅院像鬼居之地,仿佛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人。
左丘衍抬手将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握住放下:“自首了。”
左丘飏呆呆地看着他,脑子像死了一样,有无数的低音和弦齐鸣,震耳欲聋。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却看着对方迷茫地说不出一句话。
“为什......不是......”他语无伦次起来,一边是自首的男人,另一边是良心的谴责,崩溃的天平还在摇摆,下一秒就要溃围。
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左丘颉的自首自己是愿意与否,只知道眼下的痛心清晰可感。
“这难道不是哥哥愿意看到的吗,”左丘衍忽然淡淡地开口,“坏人就应该进监狱。”
“不是!不是......”左丘飏下意识地开口反驳,却再也找不出半个词:“我不要爸爸进监狱......”
“可爸爸是坏人。”左丘衍残酷地提醒。
“我......”左丘飏急得拼命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忽然觉得自己连辩解都那么无能为力,更不要说变强大,保护爸爸了。
他痛苦地低下头,浑身都在细细地颤抖,整个人都在绝望中疯狂地徘徊,声音似从压抑的岩浆中一点点爆发:
“衍衍......我怎么办......该怎么办......”他哽咽道,“我好爱爸爸......可爸爸是坏人......”
左丘衍一直觉得在这个长不大的哥哥面前,自己反而更像一个兄长,此时此刻,他伸手扶住对方,低声道:“难道在哥哥眼里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吗。”
左丘飏逐渐找回一丝清醒,脑子里拼命地搜索着自己的认知,有些不稳道:“......犯了法的就是坏人......”
“那爸爸和表哥都是坏人了。”
“不是!爸爸他不是......”左丘飏激动道,“爸爸他,救过很多人,也救过我......他只是被屠杖威胁、逼迫了......表哥也不是啊......”
“可他们犯法了。”
“不是......”左丘飏茫然而迅速地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衍吗?”
“那你爱爸爸吗?”
“爱。”左丘飏声线微颤,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极力维持着这个字的珍贵。他没办法再骗自己,就算纠结了那么久,这种线条分明的感情始终无法否认,就像他无法否认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一样。
左丘衍听闻眼底微起波澜,如同秋日的微风带着苍凉的柔情,嘴角有淡淡的笑容:“我也是,很爱倚青——哥哥,我记得你问过我喜欢和爱的区别,现在你觉得呢。”
左丘飏低下头似在思考,恰看见脖颈上的银链——他下意识地攥在手心,仿佛在感受那个人的温度,闭上眼还可以看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触摸到那个人清晰分明的轮廓,仿佛在臆想中都可以感受到这份柔情蜜意。
思绪中如有一层浓雾,随着手中紧握的物件一点点地飘散。如同一根红线的牵引,穿越了时空——他的世界在这一刻、也在很久以前,就被那个男人颠覆得彻底、心甘情愿。
就算是天地坍塌合成一线,万物轰鸣地摧枯拉朽灰飞烟灭,陨雨冥迷毁灭了一切原有的认知和姿态,他也愿意为那个人一点点地捧起一土一木,按照最适合最温暖的形构,堆砌成能容纳呵护对方的乐园。
左丘飏握着银链,忽然嘴角轻勾,迷蒙在灯光下的神色俊美无俦。
“爱和喜欢有什么不同.......或许,喜欢就是我喜欢谁,因为那是不错的人,但我爱爸爸,即使他是做了很多错事的人。”
他抬起头来看着左丘衍,唇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带着蜕变后的疲惫与苦涩:“如果我的无知和软弱只会给爸爸带来困扰和麻烦,那不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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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后的黎明总是温暖祥和,也带着最残忍的阳光,将世间的一切大白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