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只看见眼前一片艳丽的红色铺开了满目芳华,紧接着立刻有人上来止血,上药,戏子看在眼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一点都不痛。
事实上这人一双眉已然紧紧地扭在了一起,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在刹那间惨白尤甚鬼魅。一旁的子清看着不忍,几步上前想封住他的痛觉。
“不用。”戏子声音嘶哑,低微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坚持。
至少让我好好体味这痛楚,时时提醒着自己早已失去一切。
这样才能奋不顾身,舍命相搏,一往无前。
趁着子清微愣的那一刹戏子扭过头去,清晰地感受到左手也被如法炮制。疼痛袭来时他微微闭眼,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一幅一闪而过的衣角。
玄色衬底,暗金双龙,是宫廷里的规格,王室的象征。
鞋袜被除去,带着血色的刀刃袭上足踝,尖锐的疼痛中戏子凤目里泛起水色,唇角向着不远处长廊的转角掀起一个无声的冷笑——倒像是笑给方才那寸衣角看的,冷淡,而自嘲。
最后一刀,同样是挑断足上韧带。满头冷汗的戏子终于被几人自那刑架上解了下来,抱到事先准备好的轮椅中。戏子微闭了眼,任由老周将自己推入一间房中,四周帘幔似是都拉了下来,昏暗的小室内戏子虚弱的冷笑,声音断断续续,格外刺耳:“也没有白服侍我这么多年,这帘子拉上了倒是极好,不记得我怕疼,不记得我畏寒,最后总算是没有忘记我还是畏光的,倒真真是贴心得紧。”
这是实打实的讽刺。老周却早已没有了刑室里的那般失态,就如今也只是波澜不兴地望了戏子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离,戏子闭了眼,默数着时间,然后准确地捕捉到了又一串脚步,由远处朝着这边渐渐行来,不疾不徐,是那人一如既往的风格。
门被推开时净莲虚眯了一下眼,只不过片刻门又被轻轻带上,然后戏子不着痕迹地坐直了身子,轻声道:“就知道你不会……唔……”
含着恨意的吻扑面而来,戏子倒是十分珍惜这种难得的亲密,任下唇被咬出了血印也没有伸手去推拒——虽然他双手已经再也用不上力了。
“……你就是这么贱?”昏暗的光线让两人间的视线升温,四周空气暧昧得几近燃烧,直到这时,后知后觉的人才忙不迭地往后避开行止的视线,朦胧的光线中依稀可见戏子下颌美好的轮廓:“你果然没死。”
“但也几乎一无所有。”行止按耐下心中躁动的□□和杀意。这两种极端的情绪让一向冷静的他几乎是游走在失控的边缘,要想杀了戏子实在是容易得很,更何况如今他四肢尽废只消轻轻一动手……
“……”行止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即便是失去了黑白影门,你如今与梓楠也几乎是算得上势均力敌……好吧,你占些劣势,”净莲在某人威逼的眼神中缩了缩脆弱的脖子:“你们之间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在不提军队的前提下决定了胜负和……所谓的正统。”
行止微微眯起了眼。
“上上一代帝王留下来的一件信物,在后来的诸多战乱中丢失,”净莲深吸了一口气:“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行止瞳孔猛然一缩,眼底暗芒流转:“你怎么会知道?”
“说来话长,”戏子别过头去,显然是不准备多说:“这件东西暂时还不在梓楠手中,如今时间紧迫,但我会帮你拿到它。”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信你?”行止猛然发力,戏子被迫仰起头,直视那人锐利的目光,声音清浅妖娆:“你这不是没死……”
“但我也不希望……下次再有人在我背后捅上一刀。”
“不捅你一刀你又指望我如何取信于梓楠,如何取信于他的那些部下,如何去取那传国玉玺?”戏子猛然扭过头去,目光落在被遮挡的窗外,声音平淡:“行止,你知不知道为何那皇帝要刻一枚传国玉玺?”
“大约是不知道的罢,”他自问自答似的转过眼来,然后蓦然一笑:“行止,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自你将我捡回宁王府时起便是如此,我净莲,从未对一个人忠心至如斯。”
“我对你无一不真,而你的不信任,迟早会害死我。”
行止终于松开了扶在他颈侧的手,像是被这番话震动到了一般,久久不语。
“还有几日梓楠会在沧州开庆功宴,庆祝宁王府被夜袭成功。按理来说,我应该在那场宴会上出席,”戏子又开了口,那声音中似是有些自嘲的味道,听得人心头发酸:“此次是老周私自行动,他本该将我带回到梓楠府上,然后庆功宴后我便可成功打入他们内部。找到传国玉玺,亦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中间漏了一环。梓楠大约还不知我被老周扣下,因此只消我能出席当日的庆功宴,一切就都还来得及,”戏子闭上眼,似是有些疲惫:“我如今废人一个,又不知此处是何地,也只有拜托你……若想拿到玉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我会安排。”行止静静的听完,末了轻轻捏了捏戏子肩头:“诸多危险,你自保重。”
“我会的,”戏子仰头碰了碰他的唇角,安抚似的辗转舔吻:“我会回来。”
但前提是你要信我,不论流言如何诽谤,人心几许险恶,前路几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