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很淡,却笑得更像个孩子。
走,上去说吧。男人提了一下手里的布袋,青绿色无纺布,看不到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电梯箱里只有他们两人,小路看着那布袋。
晚饭我可以帮忙。
嗯,我们做个汤就好,其他都现成。
大叔的声音不大,从容,好像在和一个老朋友不经意地闲聊。
小路不再说话,一种强烈的感受攫住那心,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起自己曾设想过这个情景:和他一起,站在这样一个地方,向那个熟悉而又神秘的房间进发。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它正在实现着。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小路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微微颤抖。
大叔熟练地用门卡开门,把他让进去。
小路的步伐缓慢庄严,他知道这对自己是有历史意义的一刻,曾无数次猜想过的情景,就这样此时此刻成为不可倒拨的现实。
棕色亚麻毯垫,像是新购的一般干净。灰色的地毯铺遍面积不大的客厅地面。大叔在他身后关上门,褪下皮鞋,白色袜子踩上地毯,活像给地毯做广告。
比你想象的干净是吧。放下手中的袋子和钥匙,他看着他的眼睛。
进来吧。
踏上那地毯,有一种异样而温暖的感触,像是故地重游,又似回到自己家中。亲切,熟悉,一切都在经验和记忆之中,与现实所见不断弥合、重叠,感官强烈。
空气中有一丝极淡的男性味道,是一种男人生活空间的独特气味,一种皮肤的气味,生活的气味,不易被捕捉,然而贯穿每一个被分隔出的空间。小路看到那厨房,与以往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距离,相同的器物和摆设,凝重在固定的空间里,有强烈时空感,像多年以后翻到了熟悉然而几乎被忘却的老照片。
大叔没有像惯常那样,褪下衣服直接步入盥洗室,而是把布袋搬进厨房,回头看着自己。中年男子的臃肿一概没有,壮得挺拔,肉得可人,甚至可以说胖得干净利落,说是一种另类的俊朗也不为过。
你带的酒吗?
是。小路递给他那纸袋,站在厨房门前,观察光泽细腻的金属灶台泛起的微微灰光,洁净异常。
大叔仔细找到酒标上的数字,微微调皮地努了一下嘴唇,一刹那,就是个大孩子。
看来今天又有挑战了。大叔用食指点点酒瓶。我还没喝过这么高的度数,二十一度。
真的?
嗯,以前接触过的红酒都只有这个的二分之一。
我想送你些茶叶,但后来发现我不太懂,所以就折衷了一下。
大叔从橱柜中拿出两个杯子晃晃:没料到还有派上用场的这天。
从没想过会用到吗,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呢?小路调皮地望着他的眼睛。
嗯,如果你这样说……还是有点侥幸心理的,所以就备着了。
侥幸有女孩子来家里么?
呵呵,不一定非得是女朋友吧。
小路一笑,看到他还穿着白天的西装,白袜踩在亚麻垫毯上。那样子,活像自己的男人,而非一个刚刚见面的朋友。
我去准备一下,袋子里有吃的,帮我打开吧。大叔对他说,笑着看他的眼睛,侧身退出厨房。回来时,身上换上了白色的家居服,赤脚。难得看到这样一双男人的脚,绝不单薄,透着健康的遒劲,些许的肉感,然而没有肉包子样的蠢,脚趾端正匀称,没有多余的增生和厚茧,一看这双脚就知道主人有着养尊处优的健康,总之完美得可以拍摄下来放进美术教材。
怎么了?他看到小路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下,反射地动了动短趾,煞是好玩。
小路取过他的食品袋子,把里面的食物一样样端出来。熟羊排、鸡腿、一种从未见过的凉拌菜、五香花生。大叔洗净手,接过他递来的托盘,一一放进去摆好。
男人打开冰箱,拿出两只番茄,泛着水珠。
你要做汤?
那是我最擅长的。大叔自信一笑,拈过手边的西餐刀,那已经在望远镜中窥见过无数次的餐刀,洁净,狭长,泛着优雅的白光。小路望着它,心里涌上一丝异样的幸福。
如此,男人切料,小路涮锅。打开灶台,纯青的炉火,几近崭新的餐具。这间房子里的一切,包括他身上的衣服鞋子,都像是上午刚从商店里搬回来的一样,崭新,然而却又和刚装修好的房子完全不同,空间里有让人心安的居家气息。小路心下赞叹,置身这个生活高手的小天地,一切比镜头中更加直观透彻。
他转身洗番茄的瞬间,带起身周空气的漩涡,小路捕捉到一丝成年男性身上干净的皮肤气味,还有那身体的热度。柔软的家居服袖口拂过小路的手腕,让厨房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熟悉而鲜活。
他瞥见门后面挂得规规矩矩的围裙,设想如果像往常一样,他身上只有这件东西,现在该是怎样一种情形。
食材下锅,覆盖。他对小路说:弄好了,我带你看看我的窝。
他随他走进那个房间,那是一个在望远镜中无法看到的房间。十余平米的地面被淡黄色的塌塌米覆盖,屋中央一架竹制的小桌,桌上置一香炉。窗台上一只剔透花瓶,净水中浸着七枝水竹。
这是我的禅房,进来吧。
大叔的赤脚踏上塌塌米,细碎的声音,安静而甜腻。他随他进去,靠近花瓶,看那竹。
没办法,南方的竹不能在这里养,只得用水竹代替。
我还以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