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扎挣着身子站了起来,哆嗦着手打开门锁,在屋里找到打火机,点上煤油灯,石屋里寂灭了近两月之久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在这万家团圆的大年之夜里,在这大山深处的隆冬的寒风中,豆苗般的灯火,实在经不住寒冷空气的裹挟,跳动着,颤抖着,时刻都有熄灭的可能
我又找来干柴,在灶膛里生起了火,锅里烧上水。我实在没有心思做吃的东西,我只是知道我需要烧上火。火,才有生气。有了火,才会有温暖。我要烧上火,等待甫叔回来,就在今夜,今夜不回,就明天……明天不回,就后天,就永远……永远……
其实就在这同一时刻,另一个风雪夜归人已经走在了离开村口到上山的路上。这个人就是我的甫叔。
甫叔身背包裹,也打着一支小手电光,一步一捱的往石屋子赶。他的心情是苍凉的,孤寂的。离开家门两月有余,本为出门挣点钱,却钱没挣到,反落得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现在父亲已逝,小情人也已回归到自己妻儿身边,他也算是对他,对他的家庭有了一个交代。现在自己死在哪里,实在已不重要。只是这大年之夜,家家团圆,没有哪家能接纳他一个孤身老人,是以他必得赶回家里来。回到家来,他也只为过个年而已,他不能有任何的指望,家里会有什么惊喜给他……怀着这样的心境,他不紧不慢的赶路。
当他快近家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看到自己屋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或者是出现了幻觉?他摇摇头,仔细看去,不错,是有灯光,而且走得越近,那灯光就越清晰。这就令他不能理解了。若说我家里会有人,那就一定是水山无疑。可是他已去广东东莞过年了,年前不会回来的。那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甫叔怀着十二分的疑惑,来到自家石屋门口,欲掏钥匙开门,那锁是开的。只轻轻的一落千丈推门,门就应手而开。
就在甫叔来到门口的时候,我也忽地从昏睡中醒来,听到他推门,开门,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我太熟悉甫叔的气息了!我立刻站起身来,凡乎是以冲刺的速度走到门口。甫叔刚好已经进了屋,我扑上去就把他紧紧的抱住,幸福的眼泪溢满眼眶,喃喃地叫道;“甫叔
突如其来的相逢把甫叔也搞懵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抓住我的手臂,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久久地,才用几乎带哭腔的声音叫着:“水山——水山——,怎么是你?”?
我颤声地应道:“甫叔,是我,我是水山!我找了你好久……找得我好苦!我找到歇凉寺,见到了小同心和尚和他师傅;我找到西风寨,那个鬼村子,见到不水渊师傅……我没找到你,就只好回来,在家里等你,我也是刚刚到家不久……”
甫叔把我抱住,抱得紧紧的,也是颤抖着声音说:“水山,我的好水山,苦了你了。你干嘛那么傻?那么远的地方,去胡乱的找一个人,又怎么找得着……?对了,你不是去了东莞吗?不是带了孩子和苦花在一起的吗?不是要在那里过年的吗?怎么又会在这里?”
“我的事说来话长,等会我给你说。你快告诉我,你从医院出来后,你去了哪里?你的病又是怎么好的?”?
甫叔松开抓紧我的手,转身解下背上的包裹,把挂在背包边的那把唢呐挂在墙上,我给他倒上一杯开水来,他喝下一口,然后放在一边,我又给倒来一盆洗脸水,给他洗了一把脸,我们坐在灶火前,我看到甫叔一脸的憔悴,以前常常光得没一根胡须的嘴巴上,竟然生出了稀疏拉撒的胡子。这种不修饰脸部的事,他以前是从不会做的,我看到他的眼窝深陷,人整个瘦了一圈。
“我被水渊师傅送到西风乡医院,在那里住了有一个多星期,病情一点也不见好转,而我?身上已经没钱了。医院催我交住院费,我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当天下午我办了出院手续,我想回到家来再想办法,谁知我走出医院不远,就晕倒在一处山路上。后来我被一位采药的药婆婆救起,她用草药给我治疗,病竟慢慢的就松了,在她的家里住了近个把月吧,到今天廿九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老婆婆一定要留我在她家过年。我想我一个外人,留在她家不成道理况且她的生活也很紧束,六七十岁的老人了,家里养着个疯儿子,就是靠着她采药卖给人家谋点生活费,实在不容易……我也穷得身无分文,又没有钱给她,我又怎好意思给她再添一张口……今天早上,我就辞别老人回来了……”甫叔缓缓地说起自己的遭遇,我听得心疼的泪落不止。甫叔说完自己的事,就看着我说:“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于是我也就从头至尾,把我这两个月来所有的事情都对甫叔说了。甫叔听完,惊讶的说:“你离婚了?这是真的吗?”我点点头:?“是真的。离婚证我都带在身上……”甫叔深深地责备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行!这万万不可!走,我送你回去!”?
我吃惊地说:“你要我回去?我回到哪里去?我除了你这里,还有哪里可以去?”?
甫叔坚决地说:“你一定得回去。你听我一回话,啊?你得跟她复婚。你今晚回去,也许还能得到她的谅解,若错过了今晚,以后你可就没得机会了……”
我没想到甫叔会这样对我,犹如给我兜头一盆冷水泼下,让我从头冷到脚。我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