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到段旸,爱上他,再嫁给他,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也同样爱她,直到我姐姐在妓馆救了叶儿媚…”
“阿槿,你若是不想说…”
“我既然说了,便是想。”
“嗯,你讲,我听。”
方槿淡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回过头来,纠缠了你一辈子的事,也不过就是寥寥数语而已。”
“段旸…不爱方桐姐姐么?”
方槿瞥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真会给自己提辈分。”
段溪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憨笑道:“你叫她姐姐,我不是就该随你叫姐姐…”
“你这傻子,这倒是算计得清楚。”方槿百无聊赖地戳着他软绵绵的肚子,也不知怎的,心情竟然拨云见日般明朗了许多,让他高兴起来,放松下去,这是段溪独一无二的本事。
“我那时还小,只知道他们刚成亲的时候,确实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段旸对我也如亲弟弟一般,姐姐怀了身孕,他也欣喜若狂,谁知都是装出来的…都是,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动了真情,哪怕是片刻…”
方槿嘟着嘴,下巴在段溪肩头一点一点的,像个委屈抱怨的孩子。
“那他为什么要娶方姐姐?”
“为了金珠。”
“他不是有半颗么?”
“半颗不够。他自有如意算盘。”方槿耻笑道,“他企图炼就业火燃尽三界,我姐姐体内也有半颗金珠,他们生的孩子,若是运气好,不对,若是运气不好,许是会有一颗完整的金珠。婴儿手无缚j-i之力,趁着母亲虚弱,杀了他,得到金珠,易如反掌。加上我姐姐的,就是两颗。”
看着段溪错愕的神色,方槿摸了摸他的头,顺势躺倒在他的小腹上,“你想说,虎毒不食子,对吧?”
段溪抿了一下嘴唇,“小安是他的亲生骨r_ou_,他怎么能…”
“他不把小安当儿子,更不把我姐姐当妻子,不过都是他野心路上的垫脚石。”方槿嘲讽地笑了笑,也不知他在笑什么。
他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段溪的腰际,深吸了一口气,“段旸对叶儿媚的垂爱,连我一个六岁孩童都能感受到,姐姐那么通透的人,怎么可能看不穿丈夫的虚情假意?她只是既不哭,也不笑,装傻充楞罢了。”
方槿的声音蔫蔫的,却平淡无波,听起来就好像只是从箱底找到一件许久不穿的旧衣,“生小安那一天,我姐姐难产,她笑着对我说,阿槿,去叫姐夫和叶儿姐姐来,我就去了,等我们赶来,她面色苍白,全身都是血,抱着小安,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她也不看我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跳下去了。”
“阿槿…”
“我不难过。”方槿捉住段溪伸来的手吻了一下,与他十指相扣,捂在自己的胸口上,“我也是后来,听见叶儿媚在我姐姐灵位前的忏悔,又用了好些年时间,才想通了事情的原委。叶儿媚杀了段旸,自己又回到京城的妓馆,她要赎罪,我不管她,她也活该,段旸骗了我姐姐是罪,她害她知道了真相也是罪。”
方槿沉默了一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段旸那么厉害的人,竟然让叶儿媚说杀便杀了,用情至深,和方桐一样,像个笑话。”
段溪任由他笑,自己远眺远方的悬崖,只剩一抹残阳隐匿在山后,高耸,空幽,刀劈斧砍般的险峻,下方是奔腾不息的湍急长河,好似猛龙的巨口,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一颗心就是在那逐年累月的煎熬中,被腐蚀,被折磨,最后被迫承认一个不堪重负的事实——
无论多少付出,无论多少执着,无论她多聪明抑或多蠢,她就是永远也得不到一丁点零星的爱,这是她永恒的宿命。
当希望被耗尽,那些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人,宁愿踏上一条自诩解脱的末路穷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段溪看不清也想不通,但望着这萧瑟的绝境,他的心,仿佛穿透了方桐当年的悲痛,蓦地抽搐了一下。
疼。
他不会告诉方槿,他自小成长在苍狼岙,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敲钟人。
“天凉了,回去吧,看看小安。”
方槿站了起来,脚下一个趔趄,却倔强地甩了甩衣袖,前方是相认却故作不相识陌生人,后方是烙印在心底的伤口,只有身旁搀扶住他的人,才能伴他走完这一生的漫漫长路。
“小溪,背我。”
段溪笑了,乐呵呵地在他身前蹲了下去。
第71章 痴心难赎
“小乐!”
冉小安浸着一身冷汗嚯得坐了起来,急促的呼吸尚未缓和,后背便被披上了一层薄衫,“别着凉。”
这声音简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受用,他长舒一口气,扭过头直接载进了那人的怀抱,“小乐,我做了一个噩梦,吓死我了…”
冉小乐用被子裹住他,爱抚地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问道:“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死了,你也死了,见了阎王,他偏要将我们分开…”
冉小乐点了一下弟弟的鼻尖,笑道:“你还怕阎王?他躲着你这个小魔头还来不及呢!”
小安搂紧抱住他的手臂,在他颈窝间亲昵地拱了拱,“我怕,所有会带走你的人,我都怕。怕风太大把你吹倒了,怕雨太凉把你淋s-hi了,还怕我一闭眼,你就不在了…”
冉小乐的心仿佛被蛰出了一个激灵,顿时s-hi了眼眶,他在小安的耳垂旁轻轻啄了一口,哑声呢咛道:“不会的,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