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警察打开笔电,动作熟练地开始按压键盘,还坐在人行道上的孙伯仁视线稍微飘动,忽然发现手边有像是用粉笔画成的白线。
那个轮廓,看起来是个以大字形趴在地上的人形。
注意到孙伯仁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很僵硬,加上脸色相当难看,警察开朗地笑出声来,似乎是想缓和气氛。
「喔,那个是我画的啦,因为报案的人说你跌下来以后就没动啦,所以就先画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啊。」
虾密不时之需?既然我跌下来以后就没动,那为什么不是先叫救护车而是在我身边画白线?为什么啊!?
说真的实在很不想知道,但本能又觉得不问的话自己八成会挂心一辈子,孙伯仁于是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伸手指向手边的白线。
「请问,这个线是要干嘛的?」
「啊?这个是因为如果你把人行道破坏的话要赔偿,所以先画起来做记号。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放屁啦!我又不是钢弹也不是俊凯机器人!哪有可能从天桥上摔下来会撞破人行道?要撞破也是先撞破我的脑袋啊!而且你不是人民保姆吗?至少把最后一句放到最前面来吧浑蛋!
「放」字已经到了嘴角,意识到有不少路人虽然没光明正大地停下来看却还是好奇地窥探着这边,孙伯仁连忙改口「没事没事」。
冷静下来才发现,除了满身灰尘还有下巴似乎有点擦伤以外,自己全身上下竟然没半个地方感到疼痛。
满心疑惑地捡起掉在一边的公事包,孙伯仁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看见警察笑容可掬地朝自己伸出手。
「人没事就好,身分证借一下。」
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将证件递给对方,孙伯仁才用拇指搓着下巴的擦伤,忽然听见一声疑惑的一声:「咦?」
「孙伯仁?行政官厅那个?」
「是。」
陷入尴尬无语几秒后,那个从一开始就全无紧张感的年轻警察,现在终于皱起眉,满脸困扰地抓了抓后脑。
「哎啊,麻烦啦难怪刚刚你头一抬起来,就一堆人往这边探头探脑。」
嘴上敷衍着「这样吗」,孙伯仁还没决定该先庆幸还好自己滚下天桥时是脸部朝下,还是先言不由衷的安慰对方「没关系啦,被看又不会少块肉」,对方已经一个人烦恼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糟糕,好像还要做什么惨了想不起来。」
看着那个警察焦急地望着天空又望向远方,最后又将视线放回自己身上。孙伯仁只能默默祈祷「拜托,想不起来也别问我,因为我更不知道」,然后满身冷汗的等对方的下一句话。
「不好意思啊,你可以跟我回局里一趟吗?其实我是今年才刚毕业的菜鸟,不知道怎么处理呐。」
「呃,可以啦。」无论如何,没被多问就谢天谢地了。孙伯仁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我也想顺便报一下遗失」
「欸?什么东西掉了吗?」
点点头,勉强挤出干笑,孙伯仁举起手指,在胸前画出一个b4大小的长方形。
「不良用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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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糟糕,刚刚应该马上叫救护车,然后等救护人员移开伤者以后再拍照确认破损公物才对」
「」
沿路被人指指点点也就算了,踏进警察局的瞬间,听见毫不相干的路人说着「咦,那不是孙伯仁吗?他干了什么好事」,也都还在可以假装不知道的范围内。
但是,看着那位菜鸟警察从办公桌里拿出黏满便利贴的记事本,认真地翻阅之后忽然开始小声哀号,而且哀号的内容还和自己的遭遇有极深切的关系,孙伯仁终于忍不住在脑中发出悲怆的怒吼。
先生!既然工作内容要写在记事本上才不会忘记,你为什么不把它带出门呀!?
「你要不要先跟保察那边连络?可以用局里的电话喔。」
全然没发现孙伯仁心中如野兽般的嘶吼,那个警察带着记事本,笑容可掬地走向坐在警察局一楼大厅长椅上头喝着白开水的孙伯仁。
「哈?那啥?」
一时不察发出了之前还是大学生时常用的发语词,话已经出口才惊觉不对,孙伯仁立刻假咳两声,转身把已经喝完的纸杯扔进回收筒,以掩饰尴尬。
「就是保察官啊,总督府五等以上的官员如果要和军警单位交涉,不管是私人事务或公务都需要带着保察官随行喔。所以你在报遗失以前要先跟他们连络,这样明白了吗?」
完全没把孙伯仁的疑惑给放在心上,也没反问「你怎么不知道」,还详细地对照着记事本进行解说,看样子这个警察自称菜鸟不是说说而已。
「明白了,谢谢你。」
婉拒了对方要借电话的好意当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劳烦他人。一边陪笑一边走到墙角边长椅的孙伯仁,在确认其他警员们都在做事,没人注意自己之后,立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
喂?
听见电话那端传来混着睡意,似乎不太愉快的声音,孙伯仁连忙一股作气地把招呼全数打完。
「颜大哥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我想问你,那个」
你找谁?
「嘿?」反射性的看看手机荧幕却发现号码没错,孙伯仁连忙战战兢兢地压低音量。「请问这是颜书浚先生的手机吗?」
他还在睡,等一下啊。
结果没等多久,听筒里就响起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的碰撞声和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