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恨不得驱走了百年的寂寞。我告诉周朗,我既无父母也无兄弟,更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以为我是受了什么重创导致失忆,便好心带我回家。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之后任他怎么追查,也查不到我的资料。我们很快便相爱,他百般尝试都无法找到我的身世,于是就这样什么也不管顾的娶了我。他说,忘了便忘了吧,从此以后只要记得我和他共度的人生就足够。”
连理和胤禩听到这里对望了一眼,基本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两人见时舞还听得津津有味,不方便与她通气,于是耐下心继续往下听。白影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忽然暂停讲述,轻声道:“别急,我就快说完了。”
除了离散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之外,其余三人同时选择了沉默不做声。白影稍稍顿了一下,继而换了话头,“狼是群居性极高的物种,有着极为严格的等级制度,在狼群里,狼王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然而,那么多狼群里,总有一、两匹狼被遗忘在族群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有些生物天生就没有存在感,容易被忽视。在孤独的时光中,那匹被遗忘的狼离开了族群,本该在十几年后消失的生命,莫名就延续到了百年以后。可能是时光也把它忘了吧,死亡也忘了它。一直被忽视的那匹狼某日醒来已经化身人形,遇见了把它当成生命的全部的人类。异类之恋本就不该存有妄想,只是幸福感太让人留恋,人亦无法轻易割舍,何况牲畜。贪念一旦起,就不会轻易消亡。”
话说到这里,白影再没了下文。离散也总算听出了个一二三四,“这么说,赵环口中念叨的不是周朗的‘朗’而是白狼的‘狼’?”
时舞叹口气,给了离散一个“你总算明白过来了”的眼神,之后侧头对白影道:“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在赵环的生日宴上提出主动来找我?”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周朗现在这副模样铁定与我脱不了干系。若我再不离开,我怕他命不久矣。”
“他知道你不是人?”连理想起周朗见到时舞时如临大敌把白影护在身后的情景。
“这么久了,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一些吧。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肯放手。”白影说这话时不无担忧,却又含带了一丝欣喜之色。
“真的不是你要害他?”离散战战兢兢,说不上是质问,只是一点怀疑。
白影的表情有些迷茫,“我不想也不会害他,但只要他在我身边,阳气就一直为我损耗,直至不能支撑。我苦恼于此。”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办?”时舞的语气正经起来,后背立直,凤眼牢牢盯住前来坦白从宽的狼妖。
“你们已经在我面前出现,我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我早知该离开周朗,只不过由于个人的贪念,一直悬而未决,害他白白受苦。你们是我的契机,若我有幸能活着从这个门出去,从此就归隐深山,再不复归来;如果今天注定是我的受难之日,那也没关系,毕竟事情总要有一个决断。怎么做在你,不在我。”
“说的倒轻巧。若周朗是你如此介怀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下不复归来?想必日后,光是想到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就得受锥心刺骨之痛。”胤禩把话说的慢悠悠,本来是向着白影而去,眼神却鬼使神差飘到连理那里,差点移不开。
白影看得透彻,惨淡的笑道:“如果不是我的存在能要他的命,我死也会留在他身边。”
一句话,直直打到了胤禩的心里。在场再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等着时舞下决定。
“你走吧。”
沉默了好长时间,这个从小就被灌输“妖孽必当诛之而后快”观念的天师传人松了口。她漫不经心的又一次靠在了沙发上,手指绕着自己的秀发,眼睛没看众人。白影瞧了她一、两秒,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搂住时舞,脸颊贴到她脖颈处。
“时舞!”三位下属胆战心惊,不约而同的低声喊出上司的姓名。毕竟,扑在她身上的,可是货真价实以凶残着称的狼妖。
“瞧他们多关心你,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要知道我万一一口咬下去,你大动脉喷出的血能溅一米多高呢。”白影语调慵懒,整颗脑袋侧放在时舞肩头,开阖的唇齿正好对准颈动脉所在。
时舞斜眼瞟她一眼,头不转身不移,仍然玩弄着指尖的发丝,鼻子出气笑了一声。白影一愣,跟着也笑起来,而且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正当连理思虑着是不是该有所行动的时候,白影的头离开了时舞的肩,却并没有放开她,只是继而贴近了她的耳垂,“我走之前,给你个忠告。”
接下来的声音窸窸窣窣,隔得有一小段距离的三人没大听清,只见时舞的表情渐渐凝重,最后一把抓住白影,将她从身上拉了起来,“放心,我自会小心。”
白影见她允诺,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临走之前转身道:“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人类,温柔、温暖,又善良。”
连理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电梯门阖上,才轻声念:“百岁狼化为女人,名曰知女。状如美女,坐道旁,告丈夫曰:‘我无父母兄弟。’丈夫娶为妻,三年而食人。以其名呼之,则逃去。”
“连大人你在说什么?”离散听他在旁边之乎者也,以为连理又被什么鬼怪附身。
“他在念《白泽图》,百岁狼化女人那一篇。”胤禩自然而然的代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