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这样吗?”他结结巴巴地澄清,却欲盖弥彰。
云彤盯着他瞧,眼神忽明忽暗。过了很久,他突然露出嗳昧的笑容,伸手在文灏的头上一抹,“看,你出汗了。”“啊……”文灏尴尬得不晓得该说什么。
但是这时的云彤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一件事,两人之间早已生出情悚,他不要说防范,连救治都没有可能。事情会怎样发展下去,只好听天由命了。
谁叫文灏是他真正且唯一的好朋友呢?做一个快乐的异类,也比做一个不快乐的正常人强吧?
所以他并没有继续说更多的话。穷追不舍,让人下不了台不是他的作风:何况,迟钝的文灏说不定根本还未意识到这一点呢?他干嘛要傻戳戳地去帮他们捅破这层纸? ;
好人做到底,他索性笑眯眯地拍拍文灏的肩,“住不惯,再回来。”
文灏对宋劭延的家,其实一直怀着浓厚的好奇。那会是一座什么样子的住宅呢,是香灯半掩流苏帐,抑或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还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可是踏进院子,却发现与自己的想像全然不符。
庭园里枯萎的野草足有几寸长,乔木亦是枝干横生,不知多久未曾修剪过,林荫深处,是一幢鸽灰色的三层楼大宅,外墙缠绕着褐色的爬山虎枯藤,真是陈旧而斑驳。
文灏不禁失笑,他幻想了那么多,没想到实际情形却是游尘满床不用拂,细草横阶随意生。
佣人倒是很得体,殷勤地把他迎接进去。
进屋一看,竞又是另一重天地,墙上贴着还很新的壁纸,家具力求实用,十分简单,但仔细观察纹路,就会发现全是紫檀木,考究珍贵得很。
原来,这里早已荒置多年,直到宋劭延住进来才又重翻新。
文灏是吃过苦的人,所以对衣食往行都不甚挑剔,硬板床,老棉被就足以让他睡得很安逸,但宋劭延当然不会如此薄待他,不但为他准备了柔软舒适的睡床,还特意在房中给他安放了冰箱、电扇、电炉、收音机、留声机和数十张唱片。
“哇,你的收藏相当丰富嘛。”看着那些唱片,文灏不无艳羡地说。好几张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绝版呢。
宋劭延笑了,“那些白光王人美欧阳飞莺都是我大哥的遗物,只有……”他从其中抽出程砚秋灌录的《锁麟囊》,“这才是我的私藏。”文灏也跟着笑起来,他差点忘了,这人好的就是京戏,就是那“分我一支珊瑚宝,安她丰世风凰巢”。
然而在重庆是不太容易听到京戏的。一来戏园子少,二来也不见得大家都认同此好。
“不知道厉家班什么时候回来一新戏。”“你不知道吗。”宋劭延可比他消息灵通,“他们下个月就会从贵阳回来,听说第一天是唱《春秋配》。”“你怎么这么清楚?”“我早就买了套票。”原来如此。
“到时候,是不是又带着苏公子一起去看?”突然回想起去年的情形,文灏有些不是滋味地问。
“怎么可能!”宋劭延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我和他,不过是买卖关系,大家有缘便聚在一一起玩一下,觉得没有意思就散开,一转身大概连对方的圆扁胖瘦都记不住。”这一席话让文灏的心情很复杂,“这就是你的恋爱观?”“喂,请你不要把性和爱混为一谈好不好。这些年来,我的确是过着朝秦暮楚的曰子,可一旦遇上了我真心喜欢的人,我却比谁都痴情。”
文灏差点脱口问出你遇到了吗?好不容易才忍住。
“其实,我现在就有喜欢的人。”宋劭延突然又口吐暴言。“只是他是个很单纯迟钝的人,所以我还不敢向他表白。”文灏被他冷不防丢出的炸弹吓得全身的血液齐齐涌上头部,脸顿时变得像蕃茄一样,“你……你给我讲这些有什么用?”宋劭延斜眼看一看他,决定慈悲地把话题跳跃到风马牛不帽及的其他方面:“以上后有空陪我逛逛怎么样?你们这九开八闭十七道城门的重庆城,我还没正经几百地游览过叱。”文灏忙不迭地点头,不管讲什么也好,此刻是下台的最好机会,“好呀,你找对人了,我可是地头蛇……”后来的一段曰子,他真的利用休假,领着宋劭延逛遍了渝州的大街小巷,冬曰里天空中是难得的宁静平和。
有了听众,他也乐得把听评书听来的典故讲出来。什么七星岗莲花池畔有两千年前巴国将军的无头墓地,太平门旁白像街口那尊汉白玉大象正对着南岸通元寺前的青石狮子……它们前世是一对苦命的恋人:长江边的涂山顶上有块大石头叫“呼归石”,相传是当年大禹的老婆变的……全是老人们在茶馆里空了吹的玄龙门阵。
走累了,他们就挑个顺眼点的馆子或小摊坐一坐,歇口气。且不论冠生园、颐之时、会仙楼、小洞天和大三元,就是藏在小巷深处的吴抄手、王鸭子、黄凉粉……也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久而久之,文濒注意到宋劭延的口味依然根北平,大概,他已经把吃京酱肉丝当作是一种怀乡的仪式了吧。
转眼年关将近,文灏回了一趟家,只见家里的佣人正在忙下迭地准备年货,冷眼注视着这一派热闹,他担心起孤身一人的宋劭延来。
腊八粥,灶王爷,天坛的庙会,天桥的杂耍……”那些植根在一个人记忆里的东西,一定让人割舍不下吧?
于是他诚心地向宋劭延提出邀请,请他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