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直走,忍了忍,又道:
“阿笙,我知你喜欢大爷,但有句话我还是不讲不行,你能抽身就早点抽身吧,别等到日后陷的深了拔不出来,咱们这样的人…还是本分一点的好,大爷…不是随便就能跟住的…”
说罢将手中不赢一握的纤细紧了紧,却是不敢回头看他脸色。
二人一路来到秦苏房外,与陈伯打过招呼,小豆子就溜到一边儿候着了,陈伯望着禾笙略微一点头,笑了笑,轻声指指门内。
禾笙深吸一口气稍稍压住体内翻腾而起的慌乱气息,推开面前犹如千斤压顶般的木门,举足探入------
屋里静的连根针掉落在地似乎都是天大的罪过,一人躺在榻上,安谧的不像话,禾笙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蹁到榻前,伸出手探到那人挺直的鼻下,小心翼翼感受丝丝温暖湿润的气息沾染指尖。
过了会儿禾笙轻轻收回手,立在床前不动了,顷刻又呆呆笑起来。
还好…还有呼吸…
那人的发很黑,柔柔的散落在浅荷色的玉枕子上,好像一幅泼墨山水画,嵌在其中的是一张惫态尽显的苍白面庞,仔细看去甚至可以瞧见肌肤下缓缓流淌的青色血脉,一张干燥无色的唇紧紧阖着,很薄,却十分丰盈,看起来柔软且温暖。略显狭长的眸子上粘连着一排轻轻颤抖而又细长的睫,在平日飞扬却并不浓密的眉下闲适宛若描红一般,给人一种不同以往的脆弱感觉。
禾笙渐渐收住嘴角儿的笑意,伸着脑袋,时而偏头时而侧目,汲汲盯着榻上那人看,虽看的吃力,却垂手立在一边不做动静。
末了,转身细声细步走回门边,再往里瞧瞧,良久良久,收回沾着的目光推门出去了。
梨花蜜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醋缸翻船
立夏时候,日头高挂,微芒的光带了些许烦闷味道,绕过窗檐直跃上梨木檀台,一晃一晃,亮的厉害,照得榻上的人微微蹙眉,将头朝里侧了侧,躲过耀眼的日头,猛然间却又突地转回来---
天亮的正好,屋子收拾的也板正,桌是桌椅是椅,镶边儿琉璃,雕钻镂玉,光洁的灼锽锽,连床沿吊着的流苏穗子晃荡的角儿也摆的恰到好处。
秦苏嘴角儿勾起一抹快意的弧度。
不错,今儿是哪个毛头小厮当班儿,真真收拾的妙,有赏!
体内运起一道真气,虽因久日受阻牵带丝丝浊气却并不妨事儿,只要那该死的毒解了就好---若要提到那毒,秦苏心中顿觉舒畅。
哼哼…怕是到了紧要关头无咎那小子悔不当初,念起自己所说何等有理,提了解药火燎屁股的赶来救他才是,好,好!有了这一折看那妖女还怎的兴风作浪,少了无咎的牵制…嘿嘿,老瓜皮你就洗干净了肥脖儿等爷爷来剁吧!
秦苏躺在床上直哼哼,寻思间脑中又浮现起一人来,那人刚一落脸,秦苏就“啐”了声。
好死不死那愣瓜子怎就专喜欢缠在他脑袋里转悠?原本大好的心情一瞬跌至谷底,叫山涧里的阴风一刮,呼啦碎成小块儿飘走了。
想他秦苏英明一世,勾搭的香姐儿千八百,肥环燕瘦,妖椎火辣,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可独独吃瘪吃到那豆芽菜手心儿里去了。
别说亲个小嘴儿掐个细腰了,连根头发丝儿人家都不叫碰!
秦苏心里翻了五味瓶,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自己躺在床上跟个七老八十的老糟皮似得,那豆芽菜还不知道正在哪快活呢…看他瞧着自己那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呿!晦气!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弹弹抽丝漆雪的里袖子,嘴里咕哝两声,思忖着怎么找点茬祛祛那股子胸闷气短的损劲儿---
“…来人呐!一大早的都死哪儿去了?!”
一人应声而入,恭敬立在一旁,面上却带了丝宽慰的笑意:
“爷,正候着呢。”
“陈伯…?今儿个什么风劳您当门守班呢?那些个杂役都是请来吃白饭的?踢过来给爷瞧瞧养的肥不肥了!”
秦苏自鼻尖儿出气,斜眼瞟了瞟面无声色的陈伯。
“养的好了敢情明儿就卖了,给城里屠头添点儿操刀油。”
陈伯心中苦笑,嘴中犹以板正回答道:
“爷…是老奴擅自做主叫府中小厮都到外院帮忙去了…这两天府里女工大多都跟着新来的师傅去坊里学绢花儿了…”
秦苏走到桌前自行斟了杯茶漱漱,笑道:
“哟…那我可得好好谢谢这新来的师傅,无咎打哪儿找来的妙人,魅力真真大,叫府里的男人都能当半个女人使了,敢情过些日子叫他好好教化教化掂量着教打鸣儿的公鸡孵个鸟蛋出来。”
“是…老奴这就下去告诉笙公子说大爷吩咐从今天起叫公鸡孵鸟蛋---”
陈伯毕恭毕敬答应着,垂下的面上却浮起一抹饶以寻味的笑意。
“什么?!笙公子?哪个笙公子?!”
秦苏声音陡的转了个弯,好似那被夹了尾巴急急跳梁的猫儿。
“回大爷的话,就是上次二爷带回来的公子,禾笙公子。”
秦苏将手中细纹密花儿的瓷杯“砰”的一声重重搁在桌上,不做声响了。隔了会儿又闷闷问道:
“那个新来的师傅靠的住么…别是个混手艺的梆子才好…无咎请的?”
“是。”
“呿…什么眼光…这年头烂脚虾都能泡了当鲍鱼吃了!就他那样儿…见了人不跑都是好的…还当师傅…”
秦苏口中碎碎念叨,眼睛咕噜噜转溜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