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光下回顾那些我走过的深夜。我明明已经把它们留在身后了。
我坐在日光下,换了个姿势,不引人注意地深吸一口气。我问方忆杭:“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才两个星期,我们实际点。”
“三十四天,”方忆杭快速地纠正我,“从我第一次到这里算起。换成我们真正……有亲密行为起的话,也两个半星期了。”
他记得比我清楚,但他甚至不敢看我。我说:“不错嘛,两周半,够你爱上一个人?”
他承认:“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他笑了一下,说:“其实,说实话,知道你越多越发现你没什么好的。但我就是想对你好。我在你认识我之前认识你,在你会爱我前爱你,我觉得这样……也不错。我希望做那个先爱上的人,这样我会有更多时间。”他吸了口气:“嗯,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的,除非有一天你拿你怎么爱上我来交换。”
在感动之前,我觉得讽刺。对我自己的讽刺。我曾经希望能做一个这样的人,这样去爱一个人,结果这样的爱从一个别人那里飞来,降落在我头上。
我现在相信爱情都是盲目的。
他继续说:“你关注了齐敬恒和吴悠那么久,我想知道,你累不累?”
我:“你觉不觉得示爱更好的方法是不反复提这些我不想提的事?”
他说:“但是伤口不清理是不会好的。”
我:“我没有伤口。”
他“嗯”了一声,像个被教授“等我说完”就乖乖坐好失落等待的学生。
我:“你就那么确定,你的感情付出会得到同等回报?”
方忆杭抬起头,他声音轻柔,说话的内容却相当自信。他看着我说:“韩扬,我一直觉得自己幸运。从小到大,所有我真的很想要的东西,只要我付出努力,我全都能得到——你相不相信,从无例外。”
21
一种沉默而有力的情感席卷了我,在我脑海里翻腾然后归于平静。我想起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和爱那么敏感。渴望被爱,渴望被需要,渴望当我需要时我的家人爱人像别人的家人爱人那样留在身边,而不是留我一个人,在放荡中厌烦在厌烦中放荡。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方忆杭小小地惊诧然后放任自己流露出享受期待的神情。我猛然很想跟他玩窒息xìng_ài,因此我的手抚摸到他的喉结。他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觉悟到什么,脆弱的颈项在我手掌下战栗,却始终不设防没有撤回任何距离。我想到小木屋,森林,秋雨,在我还没考到枪牌时去湖边夜钓遇见的灰白郊狼。它叼着松鼠的尸体与我在湖边对峙,我穿着长靴站在水中抚摸一条大鱼银色冰冷的鳞片,风吹动它身后层叠的松林几十米高的杉树,它掉头走开。我用手电照明取下卡入鱼嘴的铁钩,任那条湖鲱疼痛后激起水花游入黑暗的水草丛,月光被它摆尾的水声打破,我望着湖面感到一种冰冷的温柔。
我说:“其实要爱上你很容易。”
他的目光和温柔像一个深潭,他自己并未意识到。他凝视我,带着惧怕沉思,我是他眼中的深渊。他是与我完全不同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长成这样,我可以去查他的背景却没有去查,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各有不同,我无意去探测他的那份不同。我不知道我自己长成了什么样子,没人或神有资格审判我。他从不同的土壤里长成,却像一颗注定笔直的树一样生长,努力够到离阳光更近的地方。他看我像看深渊,他相信爱是能让人变得更好的感情。而我在他身上看到坠落。
方忆杭出门,我留在家中搞定一些年终报告。门再响时我乍然发现窗外已是天黑。他提了几袋东西进来,分门别类放进冰箱。我说我不想吃饭,他站在书房门口点点头,还是打开廊灯,走进厨房。
噼啪细碎的响声传来时我确定我今天看不完下一份报告。可能陈迥明说得对,一套在书房能听见厨房动静的公寓算不上还过得去的住处。我按下电脑开门向外走,到厨房时发现我的厨房原来有粉碎机。
那是松子被烘熟的香味,他把松子分成两份,用烤箱稍微烤了一下其中一份。大概他也不想动炒锅弄出油烟味。我抓了一把生松子在手里吃,机器剥的红松子,颗粒完整,颜色洁白,比偏黄些的那种味道清淡。烘香之后用粉碎机加糖油打碎,因为里面富含的油脂,很快变成拖肥糖一样的粘稠半固体。再加入和糖粉一同过筛的细熟水磨糯米粉,混合揉搓到柔腻光滑没有颗粒。在模具底撒一层生松子,把松子糕压入,放置脱模,出来是边缘有齿纹的圆形小块。
这是我吃过的茶点,他的做法大概不够传统有创新。我问:“怎么想起做这个。”
他把整碟端给我,说:“我想你可能想吃点甜的。”
松子糕还温热,他最后压糕点定型时在模具外面用了保鲜膜以免留下掌纹。他有一点洁癖,还有一点完美主义。糕点软软地在舌尖融化,糖粉和糯米粉在不厌其烦的几次过筛里充分混合均匀,蓬松的充满空气。我迟了一步想到可能做戚风蛋糕的方法被他活学活用到传统糕点上,不过他是对的,我确实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抗拒这种给小孩子吃的点心。
我:“你专门买了模具?”
他拎了一袋雪花梨,放进水池用温水冲净,调小水流在水声里说:“习惯。我妈妈以前做什么糕点都要用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