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着利益和私心,纯粹地因为对科学与未知的期许而走到一起。没有早点的晨会,没有茶叶的下午茶。他们的模样和灵魂都像是一母同胎,一定有什么他们自己尚且不知道的联系。
没关系,不知道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知晓。
不能做到的事情也总有一天会被实现。
他们是这样坚信着。
尹令仪是个冷淡的人,生活于他并无什么乐趣。
这个庭院,是他唯一的乐园。
在空庭计划进行至将有突破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人类虚拟全新世界的时代也需要降临了。只要迈出那一步。
那天叶维则给了尹令仪一个电话。
听声音叶维则正走在某个街道上,他在电话里说:我觉得这个项目有些疑点。为什么我们能进行同步运算,支撑一个新空间,而普通人不能?这世界上一定还有其他和我们类似的人。你说你感到被监视,我现在也有这样的感觉了。
现在我在慎重思考你以前提出的可能性。也许真的曾经有人利用我们这样的人,不知不觉地创造新世界;甚至有可能就连我们现在……
随着一声巨响,通话断在那一刻。
这就是叶维则与尹令仪的最后一次对话。
然后,张鸾和尹令仪都得知了叶维则遭到高空坠物身亡的消息。
也就在那一晚,叶维则的虚像出现在了庭院。
张鸾和尹令仪严肃分析了叶维则想要表达的东西和留下来的研究笔迹,却越往深处追究越是心惊。
叶维则的研究室已经开始测算人脑云端共鸣速率和运算阈了,普通人确实是零散而且不稳定的,但当他使用自己作为样本的时候,得到了惊人的结果。
他这样“特殊”的人,运算量是一般人的无数倍。这个所谓无数的数量级,是几千个亿方。
可是再次之前,叶维则已经尝试用十几个运算较为稳定的志愿者,小小地模拟出了一个箱子大的空间。虽然迅速崩塌了,但确实是成功过。
如果他们这样的人与普通人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又怎么会仅仅模拟出这个小小庭院呢?不管怎么努力,这个庭院也几乎不能再扩大了。
就好像,他们剩下99.99的余裕,都已经被使用。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他们已经被尽可能使用了的意思。
之后不到一年,张鸾失踪。
尹令仪背后最大的投资人突然就这么垮了下去。生死未知。
三把高背椅,如今只剩下尹令仪孤独一人。
他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叶维则的面孔,手指却穿过那影子,什么也没有。
叶维则已经连五官都很难看清了,空气里只剩下一点悬浮的颜色。
100小时之内,他一定会完全消失。
微风里花草摇曳。
尹令仪对着近乎消弭在晴好的天光中的叶维则,自言自语道:“不管你能不能听到,都要告诉你。我尹令仪,绝对不会让你白白走的。”
“你和张鸾,都是为了什么而遇害,我一定会弄清楚。”
“和你们一起设想的未来,也一定会实现。”
“再见。我会记得你。”
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周檀从麻木中惊醒的时候,是在公司里。
他也不是除了那间送出去的公寓就再没有可回去的地方,可是他不敢让自己歇下来,怕只要一有空闲,自己就会后悔,回去找王雪川。
他不能后悔。
容不得他后悔。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的信任,收回来就无法再交出去。
这个季度的心理评估,周檀破例不再使用公司配备的团队,还额外聘请了有针对性的某大学研究院团队,以及涉及精神研究的专家。下周,所有预约到的人都会就位。他倒是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进医院电一电了。
周檀盯着自己的手,缓缓握紧。
再张开时掌心里躺着一朵小小的三色堇。
他再握紧,张开来,三色堇消失无踪。
我觉得自己能凭空造物。
不是有病是什么。
而李陵腰疼。
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他还是觉得没能完全恢复工作状态。
鳞翅鸟的生物建模雏形已经出来,蛋白质分析还在进行中。拿走样本的分析小组说是发现了非常特别的新结构,整个实验室都上蹿下跳,像三年没吃着肉的饿汉见了烧肘子似的亢奋。
“到底是哪里搞来的这个东西!”顶着三天没洗的头发的实验室一枝花颤抖着问李陵。
“a国某个封闭生态区里偷出来的。”李陵老实回答。
“你这是犯法……”一枝花姐姐兴奋得满脸通红。
“公园里捡的。”李陵诺诺地道。
“对,就是这张脸。”一枝花道,“太有可信度了。姐姐信你。”
李陵推了推眼镜,不答话。
秦昭鸣老大个人连蹦带跳颠进了实验室,对着李陵道:“李,你的好消息。”说着便把牛皮纸文件袋往李陵怀里一塞,又颠出去了。
李陵抽出袋子里的纸看了看,是董事会来的调令。
李陵拿着这薄薄一张纸,想笑,又笑不太出来。
他原本就是个适应性极强的人,到全新的、很远的地方去,从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十分能舍得,多少都放下,是他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哲学。
李陵有时候是暗自庆幸自己的善忘的。
大学毕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挑选了距离家乡千万里远的另一个学校去读研,他连原因都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