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会?韩国受侵,愿我国大乱,伪造些来往书信轻而易举;魏国想扶持公子解,两国一拍即合。战场反间,无所不用其极。太子一定小心,朝中若有人以此拖累军旅,太子当远之。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太子道,“那第三件事是什么?”
季未沉默了一下,声音不由得低了许多:“若是季未此次战死,太子日后还记得季未么?”
太子睫毛一抖,墨色瞳仁浸上一层水汽:“季未……你别这么说。”
季未站起身,绕过石案,来到太子面前,在他脚边半跪下去,仰起脸,露出那张古铜色的,有着英挺眉目,却已经战伤累累的面容:“太子,你能让季未没有遗憾地上战场吗?”
太子想将季未扶起来,季未身体却如沉铁般纹丝不动。
太子放弃般地垂下手:“季未……你还有什么遗憾,你跟我说,我一定尽力帮你。”
季未将太子的手捧在掌心,凑在嘴边两只手各亲了一次,低声唤了一声:“太子!”
“季未……你……”
“我想做一次你对季吉做过的事,求太子成全。”
“你……”太子的脸全红了,身体微微发抖。
正在这时,竹林中轻咳一声,走出一位杵着木杖的老臣,正是白须飘飘的太师。他佝偻着背,缓缓抬首朝太子望过来。太子忙抽出被季未握住的手,背在身后。老太师木杖杵地,辚辚作声,颤颤巍巍向季未和太子走来。
“刚才竹林中,太子说出去片刻,老臣在林中等了许久,不见太子,便寻出来了。”
季未看了一眼太师,又看了一眼太子,站起身:“那季未不打搅太子与太师商事了。”
“等等!”太师白发皓首,声音却仍然绵长:“我适才听你与太子谏言二事,有肱骨之风。只是老夫耳聋眼花,第三件事没有听清……敢请告知。”
“太……太师。”太子的声音战栗着。
季未笑了一声:“第三件事,是公子解为人恣意纵情,又喜武事,若真有心经营,王军众将不再话下。还望太子摒弃手足之情,寻机早除之。”
说完季未转身便走。
“季未!”太子在季未身后唤道,季未顿住脚步,回头,太子上前几步,道:“季未,你说你上战场有余憾,我听着心酸。这个给你……”太子解下腰间的玉佩交在季未手上,季未掂了掂:“这与给兄长的,有何不同?”
“给季吉的是新作的,这个,是父王赐我,我从小就贴身带的。”
季未笑了:“多谢太子。”
走出太子府时,一阵阳光刺眼,季未忽然想,如果当时没有老太师打断,太子是不是会真的答应自己呢?
好像会呢,毕竟太子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人。所以他可以在太子身上逞能,甚至威逼太子,但其他公子,诸如公子解,定不会由着他这样做。
第10章
征韩之战打了整整一年,黑甲骑士作为梁国精锐,从溪山水路与阳关陆路分两路进发。季未为陆路之先锋前将,从梁韩边境,一路打到宜阳城下。季族当年随军之百人勇士,战死者十之有三,立功者十之有七。如今,已有二十余人成为了季未手下的百夫长,两人成为了季未手下的千夫长,而季未,也因为战功卓越,被晋升为将军。
这是一场倾梁国全国之力的大战。国人们忍者饥饿的肚子,将口粮节省下来送上前线,自从战端一开,人比马贱。
战报不断地从前线传来,随着连战连捷,主战之公子解在国内声望日高。这一日,太子来到王宫中枢之议政堂,只见梁王在座,明烛盏盏,满堂光辉。太子一身青白大裳,对着正中须发皆白的梁王长伏拜道:“恭喜父王。”
梁王如今气色很好,面色红润,他看了太子一眼,眼神却是淡淡:“是什么风,把寡人的太子吹来了?”公子解坐在梁王身后,给梁王手中金樽满上高粱酒,梁王啜了一口:“你不是说,伐韩耗费民力,为君不仁么?如今,喜从何来?”
太子抬起头,道:“父王,儿臣并非反对伐韩,只是担心伐韩日久,拖累国力。今日看伐韩如此顺利,连战连捷,并未遇到强阻,儿臣为国舒一口气,也为民舒一口气。父王用将有方,振我国威,儿臣此来,为父王贺。”
“好!”梁王握着公子解的手站起来,走向太子,一抖宽袖,亲手将他太子扶了起来,叹道:“好!螭儿,你能这样想,这样说,为父很高兴。”
太子抬起头,看着梁王:“父王,我想为此次攻下宜阳的将领请功!”
“喔?攻下宜阳的将领是何人啊?”
“此人季未,父王去年在京郊要塞,还亲自赏了他。他当日尚是千夫长,后来他感念父王赏识,屡建军功,今已擢升为将军。据说他射下宜阳守城将领头颅,正是用曾随大王征战的那柄金弓。”
“那金弓是寡人之物,一直存在宫内库房中,他怎会有此弓?”梁王大奇。
“那金弓,乃是解弟赠与。”
“解儿,可有此事?”梁王回头问道,“你何时拿了寡人的弓出去送人?”
公子解一怔,道:“父王,确有此事。父王可还记得有一日,父王借儿臣此弓,儿臣贪玩,去城头与将军们比箭,不慎输了,后来季未将军派人将此弓送回,儿臣心想自己哪怕输了比箭,却不能言而无信,便将弓交给季未将军,令他为我国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