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
纪文洛赶忙收回手,不再作声。那人冷哼一声,却也将手收回。这下为难了送茶的小厮,一时间不知该将茶水送与谁。
“给他。”两人异口同声,送茶的小厮愈发为难,半躬下的腰身开始酸痛。
伸手去拿,那人也伸出了手。
“哼!”那人倒是不觉尴尬,衣袖一摆,起身坐到另一面去了,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只不再瞥过来。
年过半百的老员外端的慈眉善目,笑意盈盈的瞧着新晋的贡生,深感家国有望。一一排点过,又谆谆教诲一番,才放众人出府部。
拘谨地熬了半晌,出了礼部威严的大门,方才松了口气。
天边一朵乌云压了下来,天愈发阴沉,不多时便又零星的飘起了小雪,柳絮般纷飞。
眼看着雪越发的大了,茫茫一片扰人视线,却依稀听见远处街角有车马的声响。
金帘玉窗,隐隐显现,穿过纤尘不染的雪幕,若凌云般轻驰而来。待车马行至眼前,才瞧清是将军府那辆招摇的马车。
眼前的景似梦亦真,却止不住一丝暖意攀上心头,忍不住就想要轻笑。
又有一日,醒得早了,一把推开厚重的红木门,外头突然变了模样。
旧地毯换成崭新的红毛毡,游廊上挂满了橘红的小灯笼;下了楼去,年轻的掌柜也换上一身喜庆的红袍。仍旧是穿的最肃敛的那个,抬手一指大门上两挂扎着红绸的鞭炮,眼色灵敏的亲侍持火上前引着,登时“噼噼啪啪”响的震天。淡蓝的烟火飘进厅里,倒是深宅大院长大的极少闻到的,不似清香却很特别。找人问了才知,今日已是小年了。
小年?倒是把自己过的越发糊涂了。再不能耽误了小武,晌午便打发他回家去。憨厚的庄稼人磨磨蹭蹭的收拾好包袱,怎么也不肯接纪文洛递过来的银两。一番好说歹说,才将他送上回程的马车上。
“公子,不如你同我一起回乡下过年吧,一个人总是有些孤单的。”临上马车时,自家小厮转过头来满是恳切的相邀。
“开春就要殿试,到时岂不连累你过不好年。出来这么久,老母亲该惦记了,回去好好陪陪老母,也待我向伯母问声好。”
小武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临走又回头嘱咐句,“公子你自己保重。”
远远地看着灰色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心想,又该是个孤寂的年。
愈临近年下,浮心居愈发显得清落。进京赶考的,凡是能回家的都回去了。合家团圆,羡煞独在异乡的一众异客。晚膳后,众人围坐,便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默契。
待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浮心居一身喜庆的小厮在朱红的门楹上高挂起两盏大红灯笼,满月般耀目。听见人说要过年了,话音落尽耳里,如滴水入海,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几声鞭炮过后,有小孩子在热闹的街市上追逐嬉戏。脖颈上祈福的长命锁,用红丝线仔仔细细的挽着结,牢牢系在脖颈上,一丝一缕尽是慈爱。
今夜该是除夕了吧。鞭炮声远远地传来,是无法企及的和乐。独自坐在靠窗的圆桌上,裹上厚厚的大氅,固执的不肯回房去睡。盯着窗外的烟火斑驳,手中只有一盅清茶是热的。
若是在寻常人家,该是一盏橘黄的烛灯下,一家老小围坐赏景;抑或同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一起吃上一顿团圆的年饭,虽是粗茶淡饭却温馨,虽是寻常景色却再不孤单......
也不知坐了多久,众人熬不住,陆续回房去了。不经意侧头,几张桌子外,白净衣裳的书生也固执的不肯入眠,转过头来,微醺的眼睛没了往日的戾泽,视线扫过却又不知看向何方,旋即又拿起纤瘦的青瓷酒器仰头喝的畅快,冰莹的琼浆溢出嘴角,划过下巴,一颗颗砸到光洁的梨木桌上,溅的满桌子点点水泽。
“小二,拿酒来。”带着醉意唤了句,便趴在桌上开始低声呢喃,“酒......酒......”
柜台后,满脸困倦的小二打着哈欠,提起壶酒就要送来。纪文洛忙抬手止住。
怎么喝醉了都这幅德行。
搀起桌上孩子似的酒鬼,一身的酒气能熏死一室的苍蝇。“你说......你说......”酒鬼咕哝着,一句话只四个字,便没了下文。
“你醉了,回去睡吧。”吃力的搀扶着醉鬼往楼上去,也顾不得往日的嫌隙。
踉跄着攀上回旋曲折的楼阶,酒鬼吵嚷着不肯好好走路,踩在厚厚的毛毡上,脚越发软了,险险要跌倒。“哎......我没醉,没醉。”一个不小心又跌到地上。哪里还是初见时,那个站得笔挺,手握书卷,把门摔得震天响的儒雅书生。
好不容易把这个要命的酒鬼扔到床上,刚要走,又开始作呕要吐,便又急忙去扶。
折腾了许久,那酒鬼才安生,却又拉着纪文洛絮絮叨叨的说开了。
家在洛阳,出身贫寒,父母严厉,兄长苛刻,打记事儿起就整日天的四书五经,道德仁义。
也曾头悬梁锥刺股,也曾在寒冬腊月僵了手指,酷暑难耐时以冰水湿衣,也曾被关进阁楼里数月不得见人......
后来得亲戚帮助,开了家酒馆,日子也还过得去。
本也就是个真性情的人。头年乡试,见几人贿赂考官,想着揭发定是自讨苦吃,索性临上考场时弃了考。得父母兄长好一顿数落。往后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却仍旧瞧不顺眼。
每每回乡,父母兄长总是追问,好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