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扯了扯嘴角,道:“大人过奖,学生山野之人,粗鄙不堪,实在愧不敢当。”
希声扭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脸蛋气鼓鼓得像只红苹果。萧索能明显感到她的敌意,他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纵非故意,又有何辜!
言浚凉凉叹口气,故意道:“大将军可真是乐不思蜀,我只当你将我们两个忘了!”
沈砚一直小心观察着萧索的神色,闻言斥道:“你别听他y-in阳怪气的,他们俩真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人家叫你爹,有关系又叫什么!
萧索默然不语,立在角落里,像只落魄的小兽。
沈砚急了:“我真和他没关系,不信你问他!”又喊言浚:“你快解释,少给我装蒜!”
言浚本是存着看热闹的坏心,他身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这小书生分明是误会了希声的身份,可笑沈砚还以为他和自己的关系被误会了。
“你看我这记性,”言浚善心大发,“这个闹别扭的小姑娘,是我的表姑。”
萧索一怔:“……”
沈砚忙附和:“啊对,对!他们家乱得很,希声是他姑姑,是我干闺女!”说完又不禁暗骂自己蠢,居然才想起解释这一节。
当年言浚刚和沈砚结交时,一心想占人家便宜,故意将他刚出生的小姑姑认作干女儿,自己瞬间长他两个辈。哪知天道好轮回,今日吃了暗亏。
萧索顿时羞愧难当,深觉自己疑神疑鬼,又是后怕,又是惭愧,却又无话可说,只得对着小姑娘拱拱手。
希声下巴一抬,骄傲地不理他。
沈砚忙拉他坐,又向言浚道:“你来得正好。梅七邀我赴宴,你带着希声一块去,省得他说了不该说的,改明儿闹起来,我择不清。”
言浚抱着希声坐在马车左边闭目养神,萧索坐在右边垂目不语。沈砚单独坐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受的都是夹板气。
希声眨着大眼睛偷看萧索,萧索也在悄悄看她。两人目光交汇,都有瞬间的怔忡。小姑娘撅起嘴巴偏过头,却还忍不住回头看他。萧索对她笑了笑,尽量释放最大的善意。
沈砚一把抱过小希声,揉揉她发心问:“爹爹不在这段时间,你又闯祸了没?”
“我才没有!”希声看看萧索,抬头道:“你才闯祸了,还让小抒怀帮你忙!”
萧索听见“小抒怀”三个字,禁不住咳了两声,咳完又觉得失礼,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
“也不知是谁,钓鱼崴了脚,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言浚慢悠悠地开口。
沈砚占便宜不嫌多,低头笑说:“爹爹给你认识一个新叔叔,他叫萧索,读过很多书哦!”
言浚听见“叔叔”两个字,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萧索若是希声的叔叔,那自己岂非是他的晚辈!沈砚不以为然,自己比言浚大两辈,萧索从自己这辈算,也该是希声的叔叔。
希声窝在他怀里,n_ai声n_ai气地问萧索:“你读过很多书?”
萧索忙谦虚:“不过读过几本旧书,不当事的。”
希声撅着嘴:“那你看的书比小抒怀还多么?”
萧索道:“学生自然不敢比御史大人。”
希声点点头:“嗯,你还是很懂事的。”
“……”
沈砚拉起她,放在萧索怀里,笑道:“爹爹腿麻了,让他抱着你。”
萧索诚惶诚恐,像捧着块易碎的瓷器,轻也不是,重也不是,生怕得罪了眼前这个j-i,ng灵的小姑娘。
梅七的宅子在京郊,赴宴的地点却在西城。所谓“东贵西富南贱北贫”,东城住的大多是权贵,西城住的却都是世家富贾。
他们的马车停在西城百善坊的六角塔巷,早有几个小厮打着灯笼等在路口,见到他们便笑脸迎了上来,牵马的牵马,引路的引路。沈砚和言浚走在前面,萧索抱着希声,和十一并几个侍从跟在后面。
这条巷子极窄,只容三人并行,两面皆是飞檐高墙,一扇门窗都无。沈砚暗暗攥紧腰间刀柄,悄悄同身边的沈砚耳语:“看样子,像是鸿门宴。”
言浚扯扯嘴角:“就算是鸿门宴,沛公也是你,我顶多是个张良。”
沈砚余光瞥了一眼萧索和十一,笑道:“那我就带着樊哙和夏侯婴先走,你留下来善后。”
“夏侯婴?”言浚挑挑眉,“他那单薄的小身板,当个纪信也勉强。”
正说着,小厮已将他们引到两扇黑漆木门前,门檐雕的竟是龙纹,两面各挂着一个红灯笼,上面写着“梅”字。
小厮轻拉铜环,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迎出两个穿长衣的小童,行个礼继续引他们向里走。一路走到后厅中,方才退下去。
沈砚刚到门口,里面便又迎出几个人。萧索悄悄打量,见其中一个穿青袍,生得甚是俊美,比沈砚的潇洒倜傥、言浚的温文尔雅都不同。他周身笼着一层光明磊落的气概,让人见到他便不忍心说假话。另有一个穿着绛红袍子,眉眼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态,但他低头时,却又冷淡下来,显然是后天训练出的fēng_liú。
沈砚与言浚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又回头给萧索引荐:“这个穿红的是大名鼎鼎的梅七梅公子,穿青袍的是大理寺卿卫岚卫大人。这个是鸿胪寺卿许凌许大人,这个是……”
萧索抱着希声,只能一一弯腰见礼。因是私下相聚,众人也都不在意,只是听沈砚如此慎重地介绍,便知萧索地位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