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我的父亲了。
我的手机被扔在了密西西比的那个下水道,因此我按着记忆之中骰子发到我手机里的讯息,找到ly的病房号码,他在简讯里告诉我,ly不愿意再待在加护病房,那里的设备运转声音简直会令他发疯,再说那里也没有液晶屏幕电视可以看。
我在看见讯息时就忍不住心想,老顽固。
我跟他真的很像。
躺在病床上的ly自然没了他站着时那种高大慑人的气势,而他的模样看上去又比上回在咖啡厅里见到他时更加不妙:他的头发已经被剔光了,我和他相似的特征就此少了一样,他的手上插着点滴的针头,鼻子前则被塞进一只输入氧气的软管。
由于ly在一开始拒绝各种侵入式的化疗程序,对一个在自家屋子里都关不住的老家伙来说那简直是活受罪,他的疗程因此被拖迟,病情恶化的速度也飙升的比想象中还来得快,直到近期他才勉强其难地接受医生的建议,开始服用指标性的投药,我听说那会产生令人很不舒服的人体排斥反应,大概就跟我自己发病起来的状况不相上下,ly此刻光秃的头发应该就来自化疗的后遗症。
我拖了一把椅子,在他的床前坐下,我进来时ly还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拿着遥控器乱转,我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认真看电视上的内容,还是他只是需要频道中传出的吵杂声响来排解住院的苦闷。
「嗨,老爸。」我喊了一声,ly这时才缓慢地转头,看向我。
「希望我不是连幻听症状都出现了,」ly说,「这么多年来我好像是头一次听你这样叫我。」
我现在不叫,以后你可能也没什么机会听到了,当然我没把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说出来,相反地,我对他说,「老爸,抱歉,我想我让你失望了。」
对ly而言,除了那句老爸之外,这应该是今天──或者该说他这辈子听见的第二句罕见的话,他还没开口发问,我便接着往下道,「tr,他已经回家去了,回到的身边,我没有握好你给我的这枚筹码,我白白地让他从我手中溜走,我想这并不符你对我的期望,很抱歉。」
其实,人生活了二十一个年头,我一直不知道,谁对我抱有什么期望。
所以当这句话说出口时我自己也不明所以。
对我有所期望,他在十三年前和十三年后都希望我能保护好他的儿子,不要让他丢了命,他的期望是建立在他对tr的爱上头,而并非对我的爱,从他在我完成对他的期望后,便将我视如弃子这一点就能看出。
ly也对我有所期望,他在十三年前和十三年后都希望我能做好他的儿子,一个对得起l这个姓氏的儿子,为此我挨了他那一鞭、去了黑牢、手里背负越来越多的人命债,一直到现在,他还用他对我的期望去对抗的,而他们两人的期望中,属于我自身的意愿从来就少得可怜。
至于tr,我不确定他对我是否有所期望,十三年前他想保护好我,十三年后他仍想保护好我,而我似乎两次都让他失望了,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德性,我坐在这里,和自己同样不人不鬼的父亲面面相觑,我想他会有些话想要对我说,于是我来到了这儿,至少完成一人份的期许。
「loki,你知道吗?这间医院是你母亲生下你的地方,」ly接下来说出口的这句话却完全不在我期许的范围之内,我对此甚至毫无心理准备,但他不给我缓冲的余地,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和你的母亲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早到连我都不记得那有多久,我只知道她认识我的时候,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一路看着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熟知我所有的一切,包括进黑牢之前和出了黑牢后的那些差异,我想对这个部份,loki,你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我像只木头人一样地定格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来因为我的父亲在我和他相认后从来也没一口气对我丢出那么多话,二来,他所说的这些内容都是我不曾有机会知晓的,我只能问出我唯一知晓的这部份,讽刺的是我还是从ly的情妇口中听来的,「我的母亲她……是难产而死的,对吗?」
「对,她走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因为她甚至不让我有机会知道她怀了你,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她难产死去,而你已经被o这段话时声音有点沙哑,我问他需不需要喝水,他比了个手势表示不需要,「我相信她是按着自身意志做出了这些决定,包括离开我以及把你交到手中,我一直很清楚这一点,只是我不甘心承认,我不想承认我的意志竟然与她的意志相违背,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从我父亲嘴里听见爱这个字真的很不习惯,那彷佛是一个这辈子都不会跳跃在他舌尖上的语调,而他此刻却是那么顺理成章地将它脱出了口,而且那当中还充满了遗憾,「你听着,loki,我这一辈子都随着我的意愿在做我想做的事,也要求别人必须遵从我的步调,因为我永远认为我是对的,有句话叫做死性不改,所以我不会为这些我曾做过的决定而道歉,现在也不会。」他讲到这里时,目光瞥了一眼我捆绑在右手腕上的纱布,他也看见了渗在上头的血渍,「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我捂着手腕把那道伤口隐藏起来,那是一个我尝试获得自由的证据,doom在那儿曾经埋下了一只微型追踪器,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能找到我的原因,我想也是我为什么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