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深宅大院的书房里练字,本来就没侍卫什么事。
门口一个小厮连忙跑进来端茶壶。
贺衍有点心烦地掷了笔。他怎么也是个主子,整天找自己的侍卫找不到,难不成还要每次叫人唤他才会出现?
他也说不出“你给我随时待在身边”这种话。
以前自己练字的时候,那小子在身边不住嘴地说好看。贺衍知道他借机偷懒,赶他去读书练字帖,他也拖拖拉拉地不肯走,一步三回头,可怜巴巴地像是要他的命一样。
现在却不再粘着他了。
洛谦的表现实在有点不对劲。
贺衍寻思了好一阵,决定下手开导开导他。于是这天晚上他在自己房间里备好酒菜,叫人把洛谦叫了过来。
这小子心里说不定有心事,今晚促膝谈心把话说透彻,也就没问题了。
洛谦似乎正在练武,进门时身上还有些薄汗:“将军叫我?” 说完擦着额头走进来,看到满桌的酒菜,微微一愣。
贺衍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下来吧,今晚我们喝几杯。”
洛谦低着头:“将军有事吩咐我就行。我不太会喝酒,还是不喝了。”
贺衍的语气仍旧缓和:“你都快十七了,我还从来没跟你喝过酒。坐下来吧,今晚我们好好谈谈。”
洛谦又推辞道:“我还是不喝了……”
话未说完,贺衍的声音顿时沉下来:“叫你喝你就喝。”
他的声音并不高,洛谦却迅速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气冲鼻刺脑,顿时把他辣得眼泪涌出来,捂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望着贺衍。
贺衍的脸色依旧阴沉,洛谦不敢继续在老虎头上拔毛,立刻端起酒盅给自己满上,又灌下一杯。
两杯下肚,贺衍的表情还是不变,洛谦匆忙再饮下一杯。
他此刻辣得眼泪流个不停,酒劲上了头,整个人都有点愣愣的:“将军,你叫我来何事?”
贺衍点了点他的肩膀,洛谦乖乖地坐下来。
贺衍开门见山,语气和缓地问:“洛谦,近来是不是有些心事?”
这句话问完,洛谦闷着头坐了片刻,却没有回答贺衍的话,反而慢慢把自己的酒杯满上,低下头又灌了一杯。
“你要是有心事,可以跟我聊聊。”
洛谦像是个闭上了嘴的河蚌,仍然低着头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酌。
贺衍见他这副样子有点不郁,伸手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别喝了,有话好好说。”
这酒的后劲极大,洛谦的酒杯被夺,满脸酡红怔怔地望着他,似乎已经意识不清,身体也不太稳,摇摇晃晃地歪向一边。
贺衍连忙扶着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心里却也生气:“洛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谦垂着头,又要伸手夺杯子喝酒。
他几次三番不肯说真话,贺衍钳着他的双腕不让乱动,也动了真怒:“洛谦,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前些日子就算我有不对之处,至少也救了你的命。你这些日子对我这种态度,叫人失望之极。”
洛谦还是不肯开口,贺衍冷笑一声:“我也想明白了,想必是年纪大了不愿意服侍我了。我看这样吧,从今以后你去军里任职,天高任鸟飞,不用待在我身边了。”
洛谦也不知听没听懂,却立刻急了:“将军不要我了,要让我走?”
“不是你想走吗?”
洛谦扑扑簌簌地掉眼泪,一个字也不说。
“哭什么?”
洛谦的眼泪掉得更厉害,扁着嘴道:“将军,我、我会变强,不会拖你后腿。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变强给你看。将军、将军……”一边哽咽地下保证,一边努力把眼泪收了:“将军,你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贺衍只觉得心尖刺痛,正想说什么安慰一下,却见他散开的衣领里露出一角鞭痕。他立刻把洛谦身上的衣服拉开,只见前胸背上都是鞭子重伤的痕迹,斑驳交错。
鞭痕极深,不但当时打得狠,后来似乎也没好好处理,像是溃烂过似的,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
贺衍这才明白洛谦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谦擦着眼泪道:“将军,我以前只知道贪玩,以后不会了。今后我只会保护你,你绝不会让你、让你……”
贺衍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替他抹着眼泪:“那天根本不是你的错。”
洛谦被他的手指一碰,身体轻颤,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是我的错,将军,全都是我的错。”
如果贺衍不用救他,如果他能早察觉身后的那个绿林军,如果他不管风扬,死守在贺衍身边……
跪在贺衍帐前的三个日夜里,他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些如果。贺将军说得没错,如果他能有用一点,贺衍也不会被人刺穿了身体。
如果贺衍真的死了,他就算偿命也抵消不了。
贺衍终于知道他的心结在哪儿了,轻轻摸着洛谦的头,把他揽在怀里。
洛谦抽泣着在贺衍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双臂环着贺衍的腰。
过了一会儿,贺衍把他打横抱起来。
“将军,你要抱我去哪里?”
“去我床上,今晚你好好睡。”
27
洛谦在被窝里打了个激灵,双腿一蹬,立刻清醒过来。
周围这么黑,这哪儿呢?
全身被裹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脸贴着他温热光滑的胸膛,“咚——”“咚——”,心跳很平静,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