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是悲愤地望去,男孩的身后又慢悠悠走来一个女人——黑色的裙衫,在黑色的夜,打着黑色的伞。
他愤怒,可女人看到他时似乎有更强烈的情绪……思慕,嫉恨,哀伤。
“卓郎……”女人轻唤。
这时,男孩忽然将黄狗提了起来,他发疯似的扑上前争抢,男孩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他,无邪的双眼染上了兴趣,“姑姑。”
扭头仰望女人,男孩道:“我的七寸巧让奢蟾毒死了,把他给我,我要他吃了奢蟾给七寸巧报仇。”
“不行。”女人撑着伞走上前,像男孩提起黄狗似的提起了他。女人敛着柳眉,似哭非哭,弯着唇角,似笑非笑,声音低低柔柔,幽幽袅袅,“他是我的。”
顿了顿,女人又道:“梅清,我死了,他就是你的。”
话音落下女人一阵低咳,很快唇畔便染了血,血跟她的衣裙和伞一样,黑得像墨。
“姑姑,你什么时候死?”梅清扔了冷硬硬的黄狗,站在女人身边,盯着他。
女人并未理会,止住咳声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脖颈在女人掌心发出了“咔咔”的响声,他挣扎道:“卓……幼屏……”
女人立刻松手,一巴掌打得他飞了出去,歇斯底里道:“那个贱/人的贱种不配姓卓!”
梅清急忙跑向前踢了踢他瘫软的身体,冲着女人道:“他以后是我的,你死前他不能死。”
又一巴掌隔空扇上了梅清,梅清却只偏了偏头,而后笑微微地将血水吐在了他脸上。
裴幼屏开始颤抖,从发梢到手指,从喉咙到心脏。
十九年!明明已经十九年……
他逃不掉,自那一晚后他便被烙上了“梅”的印记,梅寒湘死了还有梅清……梅清什么时候死?梅清怎么还不死!
裴幼屏以为自己不再软弱无能,原来都是错觉……梅清有心情才陪他“玩”,失去兴趣后的梅清依旧是当初的疯子。
寂静的深夜甚至听得见牙关打颤的声音。
愚蠢极了……苏无蔚态度的转变根本是梅清暗中捣鬼。梅清不想等了,所以将裴幼屏逼入绝境,要么死,要么一无所有地活。
醉伶蓟……梅清让苏无蔚察觉到了这一点,苏无蔚开始怀疑,只要一点就够,一点怀疑就能摧毁十几年的信任。苏无蔚不仅疏远他,还在拿余燕至试探……试探八年前的事是否与他有关。
裴幼屏不想苏无蔚太早死,可苏无蔚若有所怀疑,让他多活一天,自己就多一分危险。
一箭三雕。
苏无蔚死了,余燕至死了,一切结束,裴幼屏也没有理由不回忘川花海。
回忘川花海……
一生守着那个疯子。
第 51 章
51.
翌日,苏无蔚众人离开郡城,返回圣天门。
晌午过后,一直半遮半掩的太阳终于整个被裹进了云层中,云越聚越厚,沉甸甸地压向地面。
余燕至仰头望去,只见浓重的乌云仿佛屏障隔开了天地。他不禁轻轻蹙眉,这样的天空预示着一场雨水,跟雨同落的还有记忆深处的血腥。
空气冰凉,没有一丝风。四周的山野静悄悄,灰仆仆地透过阴霾的帷幕注视着行走其间的人。
山路低空盘旋着一群黑色的鸟,它们有最敏锐的警惕性,为了不在南徙的路途中丢掉性命。
远处传来滚滚雷声,犹如重锤一下一下地砸着屏障,坚实的云层裂开缝隙,乍亮的光细细地像几根白线。
余燕至上一次听到冬雷已是十二年前,也是那年,余景遥与谢玉岑离开了他。
冰雨,冬雷,潮湿阴冷的空气……无形的压迫令他弯下了颈项,视线缩小在了脚前的方寸之地。
天色愈渐暗沉,忽至的一阵风刮来土的腥气……
不对!土腥中隐藏着一股奇异的苦味!
余燕至立即抬头,视线前方的黑鸟越飞越低,有几只竟已瘫倒在了路边。
“屏住气息!”苏无蔚沉喝一声,率先跃向了路旁背风的山坡。
余燕至等人紧随其后,个个屏气凝神,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
暗暗运气,余燕至心下震惊,仅仅吸入一口就已散去他三分内力——好厉害的毒!
众人前脚方踏上山坡,赵靖忧心掌门安危,急匆匆奔向苏无蔚。
苏无蔚目光扫视四周,神情骤变,朝赵靖大喊道:“不可!”
赵靖一惊,茫然地望向苏无蔚,一脚落实。
“轰”的巨响,平地炸雷,石屑土沫飞崩开来,赵靖被震出丈远,软趴趴地摔在了地上。
“师兄!”郑沅,郑渝同时高呼,郑沅抬步便要冲上前去。
郑渝脸色煞白,一把搂住郑沅腰间,道:“冷静!”
尘埃落定,坑坑洼洼的废墟上躺着一条血糊糊的腿,那腿似乎仍是活物,正微微抽动着,红白的肉花点点开在周围,一直蔓延向了血泊中的人。
“谨慎脚下!”裴幼屏出声提醒,其余人这才察觉异样,仔细去看,附近几处地面竟有翻动过的痕迹。
苏无蔚施展轻功,避过危险,跃往赵靖身旁。迅疾地点了腹侧穴道,苏无蔚抱起赵靖直奔林间。
掌门先行,六人有惊无险地远离了山坡。
余燕至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来人早有准备,先以毒将他们逼上山坡,山坡又埋入炸药,他们既不能后退亦不能停留原地,而前方等待他们的还会有什么?
“师……傅……”赵靖口鼻涌出血水,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