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建议很突兀,不过心意他领了,说:「谢谢。」
「水珄家离这里不远,你来往旅馆诊所也方便,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他说,都不是外人……喏,他来了。」乡长话说到一半,突然指指徐离晟的身后。
徐离晟转过头,就见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他没有形容错,男人的确是从黑暗中走来的,淡漠冷清的身影,从黑暗的帷幕里闪出,很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徐离晟一怔,他认出了男人就是傍晚害得司机差点出车祸的那个人。
男人走到徐离晟面前停下,看着他,就像傍晚时的那种注视,毫无忌惮的打量让徐离晟很不舒服,不过他没错开目光,在对方打量自己的同时也仔细打量男人。
男人比他想像中要高,但并不很魁梧,不知是不是夜色的关系,徐离晟感觉到他身上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精致的五官轮廓,勾勒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典雅致,左眼角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眼瞳很黑,让徐离晟联想到猫儿的眼瞳,在生人接近时散发出警觉敌意的光芒,但又不仅仅如此,也许是错觉,他在男人的眼瞳里看到了怨毒的色彩。
男人很不友好,这是初识时他给徐离晟留下的唯一印象。
「他就是水珄。」
乡长很热情地给他们作介绍,徐离晟礼貌性地地伸过手去,男人也抬起手,却不是跟他握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酒瓶,拧开盖,仰头喝了几口后,又放了回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徐离晟把手收了回去,反正他也没打算跟男人深交,对方有没有礼貌跟他无关。
「水珄从小就住在这里,对这里很熟悉,你想去哪里,让他带你去就好,他很热心的,不用跟他客气。」乡长笑呵呵地说。
徐离晟一点都没看出男人的热心在哪里,自始至终说话的只有乡长一个人,水珄连礼节性的寒暄都没有,到最后还是乡长让他带徐离晟回家,他才拿过徐离晟的背包和旅行箱转身离开,反倒把主角撂在了那里,徐离晟愣了一下,对于男人的自作主张,他无奈多过意外,耸耸肩,跟了上去。
水珄的家绝不像乡长说的离旅馆很近,相反的,是非常远,乡里路灯少,水珄选的路又很偏僻,徐离晟走得有些狼狈,青石路面凹凸不平,这对于近视又不熟悉路的徐离晟来说很糟糕,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见男人拖着自己的旅行箱不疾不徐地在前面走着,偶然还仰头喝一两口酒,他突然有些不快,停下脚步,说:「如果你不喜欢留人住,可以直接说,我会另外找地方,不麻烦你。」
水珄听到他的话,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徐离晟走过去,想拿回自己的旅行箱,谁知脚下踩空,向前一个趔趄,还好一只手伸过来,及时扶住了他。
水珄的手有点凉,却很强健,将他扶住后立刻就放开了,快得让徐离晟几乎怀疑自己是病菌带原者,就见水珄眼神落在前方,说:「我忘了你对这里不熟,没带手电筒,下次会记住。」
水珄说的不是方言,咬字很轻,但声音异常嘶哑,像是声带受损后导致的失音,跟他清秀精致的相貌形成强烈的对比,徐离晟一愣,随即明白了男人一直不说话的原因,这让他对自己最初的误解感到好笑,伸过手去,说:「扶我一程。」
这次换水珄发愣,徐离晟说:「我近视得比较厉害,这里太黑,我看不清路,如果我摔伤了,医疗队就要少一个人做事了。」
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只为了掩饰他目前的窘境,要是真的不小心摔跤,那就太丢人了,相对而言,使唤人对徐离晟来说更方便,在家里他是长兄,在医院他是主刀,支使人这种事他常做,现在做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反正乡长也说了,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水珄就好。
水珄眉头微皱,不过还是听话的把手伸了过来,带徐离晟向前走去,双手相握,徐离晟发现水珄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老茧,男人不善言谈,但结实的手掌给人一种可以安心依靠的感觉,一手扶他,一手拖旅行箱,肩上还挎着背包,完全不显吃力,只是比刚才走得慢了很多,显然是为了配合他的步调。
「你对这里很熟。」
路长夜静,旅行箱轣辘的滑动声显得非常刺耳,徐离晟不想听到这种噪音,便随口说。
「很熟,」水珄稍稍顿了一下又说:「熟到即使闭着眼,也可以走到想去的任何地方。」
嘶哑的嗓音,却可以听出里面藏着的眷恋情感,徐离晟应和道:「那这几天就拜托你了。」
水珄没再说话,于是徐离晟把他的沉默视为默认。
在走了一段并不短的路后,水珄的家到了,他的家很偏僻,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更别说路灯照明,夜太黑了,只有萤火虫偶尔飞过,树荫遮蔽,连月光都显得迷蒙不定,断续传来的夏虫鸣声让寂静的夜显得更加寂寥,徐离晟很庆幸自己刚才的支使,如果没有水珄的扶助,他很难在这种小径走路而不摔跤。
远处隐约传来流水声,徐离晟转头去看,却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吱呀声音响起,水珄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木门里面是个很大的院落,水珄带徐离晟穿过走廊,来到后院一间厢房里,开了灯,把他的旅行箱放下,说:「隔壁是浴室,我已经烧好水了。」
「谢谢。」
徐离晟打量了一下房子,比想象中要新,收拾得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