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好像说过他还嗜赌成性?所以欠下不少债务……”
从梦的思路逐渐清晰:“居住在偏僻山野,怎么会突然想做生意?潘娘想要低调宁静的生活,自然也不会同意,她儿子是如何来的本钱?又是哪里来的钱去赌?能赌到潘娘背弃信诺,回来江都?”
“有人引诱他,给他钱,让他去做,去赌的!”从梦猛地站了起来,瞪大一双杏眼,不可思议道,“哥,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少爷做的?”
从正将妹妹拉着坐下,语重心长道:“少爷对你我如何,不必我说。少爷是我们的主人,辛家是我们的恩人,但有些事我们不必追究太深。你还记得我们刚来辛府时,少爷的样子么?”
那是五年前,从家兄妹刚从丧亲之痛中缓过来,被带到辛荣的面前。
从梦比辛荣还要小两岁,可从正当年已经十六岁,经历过生离死别,肩上还扛着照料幼妹的责任,比同龄人要成熟坚韧许多。
“我见到少爷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偏执的人。”从正抬头望月,回忆道,“我当时就在想,在这个家里,他经历了些什么?那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么?我跟随父亲走镖,不怕鲜血不怕刀枪,可当时我竟有些怕他。”
从梦仍没能从潘娘的事里缓和过来。在她的心目中,辛荣做事果断狠辣,可那是表面上的,他的本性总是温柔善良的、顺其自然的,怎么会去有意害人?
“梦儿?”从正见妹妹陷入深思,唤道。
从梦险些坠泪,道:“哥,我……”
从正握住从梦的手,道:“梦儿,你明白就好。他是我们的少爷,我们只要协助他就够了,而有些事,我会去做。我这辈子,只希望你能远离纷扰,无忧无虑。你是个好姑娘,将来让少爷给你许户好人家……”
从梦想到兄长平日里少言寡语,木讷顺从,其实一切都看在眼里,事事为她着想。她扑进兄长的怀中,颤声道:“原来一直是我自作聪明……”
从正轻轻拍打妹妹的后背安慰,没有再说话。
沉沉的夜中,月亮也躲进云里,只能听到从梦压抑的抽泣声。
白昼渐长,绿树荫浓。再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与父亲约定的时间到了。
辛荣终于将手中的事务处理完毕,他即将离府,踏上寻母的路途。
辛荣这日里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吩咐从正去给秋柔桑送些珠宝首饰,并准备马车。一切办妥之后便动身,也没有去向辛无歧道别。
上车之前,辛无歧身边的侍女卷珠送来包裹,打开一看,里面装了银票和一枚圆形羊脂玉佩,中央一点红色。辛荣挑出玉佩系在腰间,将包裹递予从梦。
“卷珠,替我谢过我爹。从梦,把它收好。”辛荣道,而后上车,“走吧,去左前辈府上。”
从正驱车,三人很快消失在卷珠的视线之中。
卷珠转身行礼。在她的身后,辛无歧静静地站着,犹如一棵被风雪覆盖的不折青松。
卷珠轻声道:“老爷,大少爷走了。”
“嗯。”辛无歧应道,却没有挪步,冷不丁地问道:“卷珠,你觉得辛荣如何?”
卷珠服侍辛无歧时间已经不短,这时也不需思索,不卑不亢道:“大少爷人长得俊,也聪明,是个经商的好手,只是脾性琢磨不定,偶尔乖张,偶尔乖巧,奴婢不敢胡言。”
辛无歧自责道:“他自幼没有娘亲,我又四处奔波不在身边,是我亏欠他。宝月也只是个普通女子,始终也无法给荣儿应有的关怀。”
卷珠抬眉,双瞳剪水:“老爷的心意,少爷一定懂的。”
辛无歧叹息一声,轻声道:“走罢。”
自上回尽欢园一会以来,辛荣与陆楚瑜打过不少交道。两人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却因各怀心事,别有目的,看起来相处甚欢,常常结伴出行或赴宴。
辛荣从陆楚瑜那听来不少江湖秘闻,而辛荣的那一帮狐朋狗党也都认识了陆楚瑜,且十分羡慕和敬佩他行走江湖,大侠做派。陆楚瑜便顺其自然地将周延之引见给那群富家子弟,周延之不仅得到了辛家的支持,也从其他商贾捞了不少资金。
该轮到他陆楚瑜还债了。辛荣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想到。
“少爷,到了。”马车停下,从正唤道。
下了车,面前的是左连安的别院。
“左老前辈,晚辈如约来拜访你了。”辛荣用扇子抵在下巴处,笑容可掬。
三日之后。
“每年五月中旬,流霞山庄都会举办赏荷比武大会,是个切磋武艺、结交朋友的好机会,所以大家现在都在往流霞山庄赶,我们这一路上会遇到很多人。”
茶楼包厢内,陆楚瑜边品茗边道。
坐在他对面的辛荣百无聊赖道:“一群武夫,学什么文人赏花?”
陆楚瑜面无表情道:“习武不代表不学诗书,江湖人也有许多文人骚客。”
“打个比方?”
“流霞山庄大弟子李如乾,碧水阁阁主顾寻歌、堂主张清扬。张清扬还有‘第一风雅’之称,是出了名的美人。”
“碧水阁?第一次听你提起,说说看。”辛荣来了兴致。
陆楚瑜故意吊他胃口,目不斜视,专注品茶。
“喂,陆楚瑜,说话呀。”辛荣拿扇子轻敲桌面。
相处一个多月,这两人已经熟悉对方,也知道彼此性情相斥。陆楚瑜屡屡话说一半,辛荣常常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