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花洒。阿尔卑斯山的地下水比室温冷好几度,一下子让他的皮肤爆起了鸡皮疙瘩。陈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浴室,发现卧室只有一张为情侣准备的大床。
当然,在巴黎时他和尼斯因为让出房间而一直睡在一起,不过那时两人分睡在两张单人床上,尽管两张床只有一拳之距。而在刚才那个吻之后,两人再睡在一起,就不合适了。
“我睡在地毯上。”打定主意的陈鸥对办好手续进入房间的尼斯说。
尼斯脸色有点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陈鸥的提议还是因为与哥特风女郎的交涉。
“别想了,只要我们想保住这间房,就得睡在一起,”他说,深深叹了一口气,“住宿客人都需要签协议,接受店方不定时抽查,一旦被发现假扮情侣就必须立刻离开。”
陈鸥呆住了。
“这简直是……法西斯!”他气愤地摇着头。
尼斯拿起换洗衣服。
“我得去洗个澡,您先休息吧。我来想办法。”
待他十五分钟后洗澡出来,不出意料之外,陈鸥已经睡熟了。他的体力无法和尼斯相比,这一天过得又是如此跌宕起伏。
第一个晚上平静度过。
☆、第 49 章
第二天早晨,陈鸥是被晒到脸上的阳光和馥郁的红茶香气叫醒的。床头托盘里放着烤得恰到好处的酸黄瓜红肠三明治,一小块阿尔卑斯山特产奶酪,还有半个烤番茄。
“旅馆有公用厨房,我去集市买了些食物。”尼斯从卫生间擦着手出来了,看了看桌上的托盘。
“三明治很容易,番茄要烤得美观不太容易。我把烤坏的全吃掉了。”尼斯说,“我今年再也不想看到番茄了。”
陈鸥百味杂陈地吃完了这顿来之不易的早餐,默默地想该如何提醒尼斯维持两人的正常关系不要逾矩。
“听我说,”当他吃完饭,尼斯抢先开了口,“我知道您昨天很不愉快。但我想,房间我们是必要拿到的,为此牺牲一点面子也值得。”
陈鸥怀疑地打量着他,心想:“这孩子真的觉得只是一个面子问题?又或者,他真的觉得他是在牺牲?”
但尼斯的说辞非常实际,他无从辩驳,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为了平息自己的那点不愉快,陈鸥站起身,把托盘餐具端出到公用厨房,让尼斯一个人待在房里。
结果他回来的时候爆发了,因为看到尼斯慌张地关上个人网络终端。
“你答应过我,度假期间暂停和沃尔夫教授的交流。”真正动怒时,陈鸥反而会变得特别冷静。
尼斯分辨道:“我是有别的事情……不是和沃尔夫教授!”
但他没有主动打开网络终端,在疑心重重的陈鸥眼里,这就是自承罪名了。
当然,尼斯有保留隐私的权利。但像每个自私的家长一样,陈鸥不可避免地有一个无法宣诸于口、但早已先入为主的认知:爱逾性命的孩子理应与自己分享大部分秘密,如同他已经把大部分巅峰时期的生命及爱分享给孩子。一旦家长认识到这注定是单恋般的一厢情愿,其遭到的打击不亚于一次致残:身体中的一部分永远离你而去,而你只能习惯用残缺之躯艰难过活。
陈鸥的愤怒还源于昨晚与现时的巨大落差:即使是无法接受的爱,当发现原来只是一场误会,也会感觉如遭背弃。而且,曾经有过的性冲动让自以为发现真相的他更无地自容。
要一个满怀羞怒的聪明人自行开解,大概如同使骆驼穿过针眼。而且,一旦开头不妥,超群智力会驱使他的思绪在错误方向上飞奔,就像野火漫卷荒原。
“他曾经说要我的照片是为了比较我和沃尔夫教授的不同,为了想象和一位像我这么大的长辈在一起是什么感觉,”陈鸥想,“那么昨日他那么自然地亲吻,毫无犹豫,似乎已经练习了千万遍,是否也是把我当成了沃尔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无法放弃,因为尼斯表现得太自然,毫无罪恶感,和他自己在浴室待了很久才敢离开的表现截然相反。这只能说明他对陈鸥毫无邪念。
尼斯站起来想扶住陈鸥,他从未看到陈鸥这么大受打击的样子,几乎忍不住要立刻服从其心意,把个人网络终端交给陈鸥检查,表示自己一直守诺没有和沃尔夫教授联系。
他刚刚是给王容回邮件,内容只有两个字:“谢谢”。这间情侣旅馆和占用他们预定房间的乐队都是前两天他请王容安排的,为了增加两人之间越来越暧昧的气氛。
他无法向陈鸥讲明,这将使他前功尽弃。
“沃尔夫教授,沃尔夫教授……沃尔夫教授!”陈鸥轻声念了三遍。
尼斯觉得他的语气比麦克白夫人的自白还要可怖。
正在此时,门上敲了三下,哥特风女郎站在门口,很显然她听到了即使不是全部也是大部分的争执。陈鸥忘了关门。
尼斯问:“什么事?”一边给几乎失去理智的陈鸥使眼色,指望他能看在得来不易的房间份上,稍稍冷静一些。
“适当的妒忌和争吵有助于感情升温。第一次抽查,通过。”女郎在手中表格上画了个勾,向两人抛了个飞吻。
这下两人都冷静下来了。
他们假装这次争执从未发生。收拾好野游\行囊,他们沿着旅游指南推荐的徒步线路走了大约二十公里,在一个倒映着雪山蓝天的小湖边用了午餐,尼斯认出了湖周围有至少五六种花草可用于野外急救。陈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