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照,清风徐徐,热闹了一天的种家大院也变得安静起来,这个时辰还没睡的也只有树上的蝉、发情的猫、以及躺在床上发呆的种家四郎。
四郎相貌生得极好,双眉俊朗,鼻梁笔直,唇形清晰饱满,俊俏过了头反而显出几分如女孩子般的秀气,四郎名叫种彦峰,小种经略相公的嫡子,身份高贵家境殷实,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却也相差不远。
但这小衙内却总是愁眉苦脸,造型古朴、摆设讲究的全木质家具,模糊不清的铜镜、纸糊的窗户,都在告诉种彦峰一个难以相信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种彦峰记得自己正在和朋友飙车,在一个转弯的时候车子突然失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两世为人,双倍记忆涌入大脑的感觉其实非常糟糕,即便此刻已经清醒,头疼却还是挥之不去。
辗转反侧了大半宿,种彦峰怀疑自己把前世不良的生物钟也带了过来,每天都是这样捱到天蒙蒙亮才有了困意,然后感觉只睡了一小会就被丫鬟叫醒了。
“小郎君,婢子伺候您洗漱更衣吧”丫鬟春梅道。
种彦峰点点头并未答话,这会牙刷的手柄都是用劈制的牛骨做的,牛骨上着钻些孔洞,孔上捆扎着猪鬃毛,猪毛做的牙刷让种彦峰非常腻味,茯苓膏等物混合成牙膏的味道也非常特别,不过种彦峰却得装作习以为常。
种彦峰知道他要是再早穿一百年,牙膏就只能用青盐了,至于手里这种牙刷也不是寻常百姓用得起的,普通百姓更多是将柳枝的一段用牙齿咬成刷子状,然后蘸药水来揩齿而已。
制作牙刷首先要将选好牛骨的中间直通部分劈成片,劈好的骨头要用淘米水要泡数日进行防腐,再用麻衣锉锉平,然后放到装着黄藤芯的木桶中,手摇木桶,用黄藤芯和骨片之间的摩擦进行抛光,接着在骨片上还要钻上二十二至六十六个不等的孔用来穿猪鬃,最后一道工序则是将牙刷烘干,用硫磺熏的方式消毒
“小郎君,老爷今早就出去了,您不用去给他请安了”丫鬟秋菊一边用手绢擦拭着种彦峰嘴角,一边缓缓道:“吃食已经备好,小郎君现在用吗”
“用”种彦峰面无表情的蹦出一个字。
种家虽然是一方土皇帝却向来节俭,早餐吃的也不过是汤饼、馒头、炊饼和一大碗粥饭而已,所谓汤饼就是面片汤,馒头则是有馅的,此刻包子的叫法还未出现,炊饼便是蒸饼了,种彦峰初次体验大宋的食物也觉得新鲜,但却无法表露,只能面无表情的默默吃饭。
大宋城镇的居民很少自己做饭,这些吃食都是饭馆一早送来的,午餐晚餐顿顿如此,如果遇到有条件又比较懒得主,不只是一日三餐,连洗脸的水也是可以给你送的
“出去”种彦峰吃罢了饭,撂下碗筷后又蹦出两个字。
春梅、秋菊立即心领神会的服侍种彦峰换上出门的衣服,出了内宅后自有书童陪着他外出,只见种彦峰穿着一袭青色交领长袍,腰束玉带,头戴幞头巾子,脚下一双乌丝履,继承了种家优良血统,种彦峰身材高大魁梧,本来长得就俊俏,稍微打扮后更是光彩照人,走到街上顿时迎来无数少女、少妇们火辣的目光。
不过这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也只是瞅瞅,一来种彦峰身份尊贵,二来种家痴儿的名声太响,谁不清楚种家老四是傻的,说话都超不过三个字,待人接物更是一窍不通,只是没人知道这种家四郎壳子虽然还是那个壳,但芯子其实已经换了好几天,只是这个芯子还在装着以前那个壳罢了。
种彦峰这两个跟班分别唤作小六、小七,二人一胖一瘦,一一白,俱是青衣小帽、丝鞋净袜,腰间则系着条布带,趾高气昂的跟在种彦峰后面,颇有几分狐假虎威之势。
这会日头已经高照,街面上也热闹起来,大街两侧的店面早已卸下门板摆上了自己的商品,绸缎铺各色的丝绸布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纸铺的金纸银纸也仿佛涂上了一层光环,幞头铺各式各样的帽子摆的琳琅满目,瓷器店的瓶瓶罐罐,铁匠铺的叮叮当当,夹杂着饭馆美食传来的飘香,确是一片人间乐景
货郎们挑着的扁担、推着的太平车,沿着大街叫卖吆喝,服装、器皿、柴米油盐,乃至花花草草都应有尽有,种彦峰终于感受到了所谓大宋骄民的富裕生活,如今自己所在的渭州还只是一座边镇,繁华程度已经如此,首都开封府还不知道热闹到什么程度
种彦峰来到大宋虽然只有短短大半天,却已经产生了身为大宋子民的自豪感,只是苦了他扮痴扮的正浓,再多的情绪也无从表达。
一路走走停停,累了便就近找了个茶馆休息,不用吩咐,机灵的小七已经挑了窗边采光最好的位置,并用手帕把本来十分干净的座椅又擦了一遍,等种彦峰坐好后,小七才开口道:“二哥,来三碗泡茶”
宋代掌柜的叫大哥,店里伙计叫二哥,这也是小二哥和店小二名称的由来,当然到了茶馆你也可以直接喊对方茶博士。
稍等了片刻,茶博士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之说以叫汤是因为这白花花、黏黏糊糊的样子,叫茶水还真不合适,宋代饮茶比较唐代已经进步了许多,不再是单纯的煮茶,宋代最主要的饮茶方式叫做点茶,点茶简单的说就是将经过炙、碾、罗三道工序获得的最细腻的茶粉放到茶盏里,然后冲入沸水。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