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尔怒气冲冲地说:“你早知道这会发生的。”
或许他确实知道。或许他没想到这真的会发生。这不该什么令他惊讶的事。阿泰尔从来都不去找医师处理他的伤口。如果他需要脱掉衣服的话他从来都不让他的新手帮他包扎;他不止一次隐瞒本应被好好处理的伤口,直到他有时间找马利克帮忙。“我知道,”他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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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儿子在天黑后出生了。他又小又瘦,像岸上的一条鱼,在不适和不满中扭动着。他小小的双手像他的母亲一样蜷成拳头,大声地哭着,愤怒地拒绝他被给予的这个新生活。阿泰尔累得脱力。他倒在他带来的枕头上,闭眼尝试恢复他在分娩的痛楚中乱了的呼吸。
“是个男孩,”马利克说。他坐在毯子的边缘处,离阿泰尔双膝并不远,把他们浑身s-hi滑的、哭喊着的儿子抱在胸前。他打算用来包着孩子的方巾正躺在他的大腿上。男婴的脸更加不开心地皱了起来,他小小的粉色舌头厌恶地卷起来。他的脑袋被薄薄的黑色胎发覆盖着,他的整个身子使劲地大哭而通红。
“听起来像你,”阿泰尔口齿不清地说。他的脸藏在随意地搭在他脸上的手臂下。
马利克把孩子放在自己双腿上的摇篮里,用毯子边角将孩子的脸擦干净。哭声一直没有停止,阿泰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坐起来将孩子抱起来。他抱着孩子的双手看起来是那么的巨大。
“别哭了,”他对孩子说,然后将孩子贴在自己胸前。他用手托住孩子的背,让他贴着自己裸露的温暖的皮肤上,他的动作里没有任何爱怜、也没有明显的慈爱。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然后他向后仰头,闭上了眼睛。
马利克看了一会儿,听着婴孩在他们安静下来后发出困惑的声音。然后他跪着起身将毯子盖在男孩身上防止他着凉。他的手指划过他小小的粉嫩的耳朵尖,滑到他柔软易碎的脸颊上。男孩的嘴含住了他的指尖,马利克笑了。
马利克盯着孩子的脸时,阿泰尔正在看着他。他的眼睛只睁开到能看到并盯着马利克(还有毫无疑问的他脸上的泪水),但他没有看着孩子。“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吗?”
马利克挠了挠他的头发,一只手隔着毯子放在他的背上。“我不知道我所想象的他是什么样的,”马利克说。
“那你为什么哭?”阿泰尔问。但是很快地:“把你的上衣脱掉。玛丽说婴儿喜欢贴近肌肤地被抱着。”等马利克脱掉他的上衣露出胸膛后,阿泰尔将孩子递给他。男孩在离开母亲等待交换的短短几分钟内哭闹起来,直到他在马利克的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别让他哭。”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马利克问。
“休息,”阿泰尔说。
“我们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马利克问。
阿泰尔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回答他。他的剑在剑鞘里颤抖起来,就像他在伸手去触碰剑刃一样。即使马利克在惊叹于他们儿子完美的手指,那一刻他仍需要安全感,他仍需要知道他并不是手无寸铁的,这都足以褪去这个奇迹里的所有光辉。在他确认完他的剑的位置后,阿泰尔再次看向他,他精疲力竭的表情中参杂着古怪的、带着歉意的愧疚。“有什么选择吗?”他问。
马利克曾(不止一次地)认为阿泰尔劝服他相信了一个谎言。阿泰尔在抗拒了一生之后会改变主意要一个孩子确实很奇怪和可疑。在有一个儿子(或是女儿,说实话)的喜悦之下,他轻而易举地让自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但是当这个念头再次浮现时,它所带来的内疚淹没了喜悦。他在无知的cao率下,是他对阿泰尔干出了这种事,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付出。“马利克,”阿泰尔说。“达里姆或者塔兹,”马利克回答,“我不认为吉达适合他。”
阿泰尔用手肘撑着枕头坐起身来看着他们的孩子。他将孩子的一缕碎发从脸上拨开,无声地盯着他。“他不是我所想的那样,”然后,“塔兹比较适合他。”“我喜欢塔兹这个名字,”马利克说。他看着阿泰尔再起躺下去。“你认为他该是什么样的?”
“我不认为他会活下来,”阿泰尔说,“因此我没去想他活下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我曾见过死去的孩子,那就是我所想象的。”他再次打了个哈欠,“玛丽说他饿了的时候会哭。我能一直睡到那个时候吗?”但是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手隔着毯子摸到马利克的大腿。“开心点,马利克,”阿泰尔(半睡半醒地)说,“我想让你开心。”
notes:
作者的后续谈:
有读者问:“我的姐姐在几个星期前生宝宝了,因此我在对比他们两个的经历。阿泰尔对他自己的健康毫不在意。这样的话,我猜他会逐渐在未来学会爱他的孩子,我想的是对的吗?”
我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吗?因为回答是:的确如此。他确实爱他的孩子。他只是对过于亲近他们有些小困扰。你知道的,直到无时无刻需要疼爱的吉达出现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