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郑婉娘推了她一下:“你认识?谁家的小郎?”
刘贞被推回了神,眼见赵三郎的臭脸随着脚步越走越近,赶紧道:“是我家族里的堂弟。”
郑婉娘知晓刘家一直想寻根的事,此刻也为她高兴,“即使自家兄弟,我也就不回避了。”
话音刚落,赵休就沉着声叫她:“阿贞!现在是何时辰了?!怎地才来!”
郑婉娘表情一僵,对这对姐弟的关系有些不理解。
刘贞咽了咽口水,僵笑道:“阿产,你快来见见阿姊的朋友。这是郑郡君。”
赵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刘贞叫了他的小名,还记得当初被鞑子围困时,他的化名“刘产”。
刘贞见赵休的脸由阴转晴,才松了口气,就见赵休温文尔雅地与郑婉娘寒暄起来,三两句话,就把尴尬的气氛化解了。
但就这样,郑婉娘心里头也嘀咕,她原是欢场中人,捕捉到这两人的不寻常,看刘贞的眼神跟着变得暧昧起来。
“郡君,我与阿姊有事情要办,如不嫌弃,下次我们登门再聊。”说着竟然牵住了刘贞的手。
刘贞没想到赵休就这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这么自然地拉她的手!她刚刚还说是堂弟来着。郑婉娘暧昧的笑更令她从脸到脖子都红了起来。
与郑婉娘分别后,刘贞甩开了赵休的手,直冲冲往前走。
赵休赶紧小跑追上,抓住她的衣袖,直接问:“好娘子,怎地又和我置气了?”
一句“好娘子”,轻柔低沉地钻进她的耳朵,说不出的悦耳麻痒,刘贞只觉得有根麻筋从脚底直钻进心尖上了。
她脸红的连眼珠子都染上了,她哪里是置气,只是“你怎地能这么,在人家面前,欺负……欺负我!”
赵休却是轻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如春泉流水:“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刘贞愣住了,这叫什么话?不是故意的,请求原谅么?
“心里头这样想,意识到时,已经牵到你了。”赵休有些烦恼地皱起眉:“情不自禁,原来是这样啊。”
刘贞都要石化了,她咬了咬牙,四下躲闪地望望,生怕再碰见熟人,然后低声骂:“不要脸。”
赵休却眉眼弯弯,“迟到,撒谎,还骂我,是有些不要脸。”
刘贞气憋住了,从没想过平时讲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赵休,噎起人来也令人气得够呛。
“跟我去见我阿姊吧。”
☆、员明大师
赵休如是说。
刘贞却是有些畏缩了:“你阿姊?”
赵休认真点头:“我阿姊自得了爹爹的恩旨,搬去了城郊水榭。”说到这里开心起来,“那水榭与金明池相通,我们可以划船过去!如今时节,小荷刚露,水路别有情致。”
“我去,合适吗?”刘贞暗暗焦虑起来,她不是来换帕子的么,怎地要去见曹国公主了呢。曹国公主会是怎样的人呢?她……知道我么?会喜欢我么?唉……赵三郎,会不会公主并不愿意他与我这样的娘子一起呢?
赵休低头看看刘贞的表情,爽朗道:“不用害怕。我阿姊和你一样是个非常可爱的娘子。若你还担心,到时候就别吱声,什么都让我说好了。”
这句话算是给了刘贞底气:“那,好吧。”
有便装的侍卫牵来了马车,赵休伸出手给刘贞。
刘贞想自己爬上去,可是看伸在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分外有种温暖的感觉,还是扶了一把,果然温热。
刘贞透过窗子见赵休潇洒地翻身上马,宝马饰金羁,少年携书剑,当此春光明媚,流水时光,怡红快绿。煞是好看。
金明池离大相国寺有段距离,马车辚辚,晃动之下,刘贞忐忑不安的焦虑心态却是奇异地渐渐消失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她想,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春景,这么好的人,和我一同行,好像梦一样,何必打破呢?
这般想着,她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任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不时看看一旁骑马跟行的赵休,不用说话,都觉得喜悦无比。
如果能够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多好。
可惜,金明池还是到了。
刘贞跳下车,悄悄打量这个园林。
只有偶尔节庆时节才对平民开放的皇家园林,此刻空旷旷的,只有轻霭浮空,峦峰倒影,水波粼粼涟滟十里,又有垂杨柳绕岸如烟。
远远望去,隐隐有红楼朱阁隐秘其中。
有侍卫牵来一只小舟,赵休自是当先一步踏上,再次把手伸给刘贞,眉眼盈盈。
刘贞红着脸抓住了那手,一个借力便上了舟。
赵休见她坐好,便一撑篙,抵开芦苇青青的河岸,划开一片晴光,遥遥迢迢地入了菱荷红粉之境。
虽是暮春,小荷未开,却已有蜻蜓、水鸟、锦鲤游戏其间,生趣盎然。
刘贞在这水烟茫茫中,不禁想起了她在黄河中的小舟上,做的那个满是荷香的梦,如同此刻般静翳,蔓生喜悦……
隐隐约约忽闻岸上有踏歌声,刘贞四下一望,只见跟着小舟而来的岸边有成队的红衣美人,踏着整齐的步子,踏出节拍来,打折牙板,轻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