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是知道凌阳城被屠城的惨状,她做梦都几次被那惨状吓醒,自是不愿回去。再者,鞑子朝廷这时候乱不杀人,谁知道以后如何?
最终大伙决定,先回凌阳看看,把陈大舅重新安葬,至于以后,各随心志。
一家子均是老弱,自然不敢在路上耽搁,又不似之前各地难民抱团南下,这下四散回乡,很快,刘贞他们便只一家行走在路上了。
每每遇到鞑子兵或者赵氏的散兵游勇经过,都吓得他们东躲西藏,东西和粮食都丢弃了不少,才好歹保全了性命,远远望见到了厮杀过后的凌阳土城。
刘贞他们先回了凌阳附近的乡下老家,村子里也烧杀后得破烂狼藉。活人全没了,死者惨状不一,都是熟近的乡亲。陈阿公看了是涕泪涟涟,他埋了陈大舅,就开始埋其他的人。
刘贞他们挖了不知道多少个坑,总是不够。
陈阿公埋了一个就告诉晚辈们,这个人是谁,是谁家的谁谁,曾经与他喝过酒,还是看过戏,或者还欠他多少钱没还等等。
刘钧拖出来一具赤裸的女尸,陈阿公哽咽了,“她是阿梁,我当年出门学屠宰手艺的时候向道她等我回来成亲,这娘子竟然不等我,嫁了你三叔公,”嘴巴努努旁边刚埋不久的坟,“若不然,今天也不会死的这般难看。都这把岁数了。”说着脱了身上的外罩褂,盖在了女尸阿梁的身上。
原本鸡鸣狗叫的村里头,如今是影影憧憧,很是荒凉破败。
胡乱浅埋了相亲,一家人没敢多停留,想着凌阳在怎地也是个城镇,村里活下来的人说不定往城里跑了。
刘贞想着凌阳城破想来也该有几日了,这时候回去,应该恢复点人气了吧?
越往凌阳走,路上越是僻静,刘贞他们也多了心慌。
这么走着,很快就看到凌阳城的附近了,只见不远处城墙扯了好大一个豁口,城头上挂着张牙舞爪的鞑子旗帜。
明明天已经擦黑,可那凌阳城却是光亮,而且隔着这么远,城内都隐隐有声音传来。
刘钧猜到:“莫不是有鞑子大官来了,大肆庆祝呢?”
正猜疑间,突地一个黑影从旁边的树丛间钻了出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啊呀呀!”陈氏喊。
仔细一看,这灰头土脸的乞丐模样的汉子竟然是----
“三大王?你没去保定?”刘贞惊奇道。
陈氏抚着胸口直叫“骇死我了,骇死我了。”又冲三大王道:“你怎地还跟着我家?!”
陈阿公也是对三大王又求又拜,说自家实在没有男丁可供大王趋使,求三大王放过。
刘钧道:“到处是抓你的人,你不往南不往西,跑到北边来作甚?”
赵休苦笑一下,认真道:“诸位,我只说一句话便走,绝不纠缠。那凌阳城回不得。”他看着刘贞,昏暗的光线下,眸光如水:“不可再往前走了!我本往西去保定,路上遇到从凌阳逃出的人,说是凌阳屠城了。想着你们可能回凌阳,便特来通知,在这里等了三日,那凌阳城的火光、叫喊都没停过……”
赵休的话音一落,众人均是鸦雀无语了。
见识过村子里的惨状,哪能想不到那凌阳城此刻便是人间地狱?
“竟然屠了这么久?”刘贞幽幽道。
赵休道:“之前有官家大军驻扎,吕安抚把城池修的坚固无比,所以刚乱的时候,附近周县好些人都逃进了凌阳,所以……”
刘贞的心想被人攥住了,喘不过气来:我明明知道会屠城的,可是却只告诉了家人,还有其他人呢……王阿婆、李三娘、方寡妇、岑夫子……他们……他们……三娘的嫁妆我还没帮她找好花样呢……
刘钧狠狠道:“大家都陷进去了,怎地吕湛那狗贼却跑到了保定?!他一定弃城了!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他良心被狗吃了!!!”
赵休见刘贞家人都信了他的话,便放心地告辞离去。
走了不几步,却眼前一黑,咚一声倒地。
“三大王!”
“三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啦~~补齐啦~~
☆、照顾
三大王赵休为了给他们报信,三天躲在凌阳城外,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实在是令刘陈两家人汗颜。
自家豁不出去一个人,而赵休作为天潢贵胄,孤零零一个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来救他们。现在想想刚见到赵休时候他们一家说的话,都十分不好意思。
反正现在老家毁了,凌阳也毁了,左右他们都只有南逃一条路,便与三大王赵休一并上路就是。
赵休让大家别再喊他“三大王”,一来生死之交,如此叫法太过生分;二来身处敌境容易招惹祸害。
“总不能叫你刘产吧。”刘钧嘀咕道。
赵休道:“我年纪小,还没有字。我爹爹都是唤我’阿产’的。你们也如此唤我吧。”说完有些哽咽。
众人知他是想起了赵官家,皆道:“岂敢岂敢。”
赵休却是坚持。
其他人还是不喊。
赵休想了想:“民间都是喊排行,若是不弃,叫我三郎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