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休回头莫名看她。
“我,”刘贞低头看了看自己新作的粗布鞋,绣着两朵俗气的红牡丹,“我还是不过去了。那些贵人戏乐,我不懂的。”
赵休笑道:“我教你啊。玩玩就懂了。没什么难的。”
刘贞还是不愿。
赵休看向梅林,然后恍然大悟:“阿姊,我并非冒犯你。那些并不全是妓家,其中有些个娘子。”
刘贞看向梅林,丽质盈盈,巧笑嘻嘻的美人好些,掷果、彩球玩得不亦乐乎。在这皓月当空,暮云飘散,华灯罗列,夜色如昼下,恍如仙境,令人向往。
正犹豫间,赵休硬是连架带拉地,把刘贞拉进了梅林。
见赵休去而复返,还带了个娘子来,嬉戏的众人停下,冲赵休调笑嬉闹。
见这些平日里从无交集的天仙一样的人,围在自己周围,刘贞分外紧张,想躲避这些人的目光审视,可又担心自家畏缩,丢了赵三郎的人,便强撑着得体表情,挨着赵休站着。
“是我阿姊。你们都见见,日后聚会必是常客。”赵休介绍道。
“啊,你便是三郎金屋藏娇的那个阿姊啊。”一个粉面簪花的fēng_liú郎君,好奇地打量刘贞。
“既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是位观之可亲的娘子。”是位红粉佳人,翠羽华服,笑意盈盈。
“既是赵三郎的阿姊,便是自己人,大家散开散开,围着看什么!”是位金马玉堂模样的王孙公子,生的是气度不凡。他这么一说,方才游戏的那些人才四散开来继续玩乐了。
透来了新鲜寒气,刘贞总算可以长呼一口气。她在这群人里面看见了一个熟人,便是那位王府编修寇央了。
那王孙公子一面和赵休聊些诗词,一面给刘贞介绍今晚的人物。
听了一耳朵的这家公子,那家千金,刘贞便被一个瞧着娇俏狡黠的软萌小娘,拽进了娘子的圈子里。
“贞娘,你喜欢玩彩球么?”
刘贞抓着手里的绣着好看纹样的皮囊,摇摇头。
“很简单的,只要把球投进那边的那个球门里就算赢了。”另一个小娘子插嘴:“贞娘你和我们一伙吧!”
带刘贞来的那个小娘名叫梁黛浅,嚷道:“你们球技太烂,贞娘头一次玩怎么能输呢!跟我们一伙!”便强拉着刘贞与她们抢起球来。
刘贞本来踌躇害羞的心,被这些青春娘子们的热情湮没了。她仗着身材高挑,手脚粗大,虽是第一次玩,却每每总能抢到球,然后扔给那位跟她一伙的小娘,收得无数夸赞。
这么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刘贞玩的开心,彻底把不安扔到老家去了。
几个回转,跳跃,又抢到了球,刘贞高兴起来,仗着熟悉了游戏,便一个使劲,直接把彩球投进了球门。
听得周围一阵喝彩。
刘贞擦了擦汗,看到赵休冲自己笑,也冲他一笑。
听闻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赵三郎的朋友果然与他一样,不会对身份地位之人心存轻贱,刘贞想,自己来之前的担心真是多余。
“我们做了新词,待会让歌妓唱来,你们娘子好好听听。”赵休朗笑道。
梁黛浅嬉笑:“歌妓唱的曲,总是那样。若真有好词,咱们评来,让词家唱来!”
此言一出,不少人起哄说好,便是定下了。
刘贞被赵休拉着坐在旁边,另一边就坐了才认识的梁黛浅,对面坐的是寇央。
众人一落座,便有貌美侍女上酒上菜。
然后萧鼓声起,淡黄衫子郁金色裙的妓家敲着牙板,和着曲调,吟唱起来。
刘贞听不清楚,她唱的是什么,但此刻良宵正好,明月明,梅花不尽,乐声悠扬,仿佛仙境。她仔细地听着,又仿佛什么也没听,只觉得此间乐,人景旖旎,真个好时光。
“此歌姬是吴娃,音色软侬,最宜诉幽肠。”赵休在刘贞耳边轻声道,酒气喷在她耳朵里,暖暖的痒。
“三郎,你不是独爱秦姬铿锵,音色分明么?”梁黛浅巧笑倩兮。
赵休笑笑,没有回话。
梁黛浅的笑容僵了一下,又转过头冲刘贞,细细解说此曲:“此曲名为《汉妃》,最早是为念汉宫明妃而作。而后不少人以此曲填词,多为发叙幽情。”
“听来很是曲折情切。”刘贞发自肺腑。
或许是因为成国公主将将和亲不久,众人听此曲调都面露凄色。刘贞注意到对面寇央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毫无变化,与众人格外格格不入。
“贞娘认得寇五郎?”梁黛浅时刻关注刘贞,照顾的她很是周到细致,令刘贞都有些不好意思。
刘贞道:“我只知他是韩王府的编修。他一直都是这般严肃么?”
梁黛浅摇摇头:“原来倒也不是。都说他与过世的妻子青梅竹马,神仙眷侣。自河北沦陷,那位娘子不在后,寇五郎总是郁郁寡欢。”
刘贞再次看了眼寇央淡漠的神色,踌躇着想究竟要不要告诉他,那位娘子的下落?若他知道她的境遇会做如何的决定呢?
刘贞胡乱地想,被梁黛浅提醒,才梳理情绪,倾听下一曲,某位fēng_liú郎君的《踏莎行》。果然听出了春意盎然,繁花更露的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