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休也是受不了屋舍内难以忍受的气味,竟是比刘贞走的还快。
进了院子,看到刘钧缩在院门处瑟瑟发抖,刘贞压住心底的胆寒,碰了下刘钧:“这里有殿下,你快去通知卫大叔他们吧。”
刘钧被刘贞的一碰,身子抖了一下,嘴唇颤抖地说:“她不是娇娘……她不是娇娘,你说她不是娇娘是吧?”
看着刘钧满眼的希翼,刘贞也不知该如何说。她没想到卫娇娘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竟遭遇如此不幸,而且还疯了。
见刘贞久久不说话。刘钧眼底所有的光彩都消失了,接着“哇”一声叫出来,转头就跑出了院门。
刘贞看刘钧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不放心,便也冲赵休说了一声,追过去。
这样跟着刘钧漫无目的地乱跑,乱走,刘贞终于在累得快要走不动的时候,看到刘钧也瘫在街边,仿若一条没了生气的死狗
“阿钧,别躺这,影响店家做生意。”刘贞运了运劲,但是她也困累不堪,哪里拖得起刘钧?
刘钧闭着眼睛,泪流满面。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成了人人多看几眼的热闹。
“你哭也没用啊。”刘贞没了力气,气急败坏地说:“卫大娘与你并无关系,你这般哭闹,说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令她处境更加艰难。”
“我不哭,又能做什么?”刘钧嗓音哽得沙哑难听,“娇娘那么好!你们都捧着阿永,捧着赵三郎。觉得他们懂得多,有本事。只有娇娘,只有她不因为我落榜而高兴,或是忽略我!她说,书读多了,人就薄情。”刘钧嗓音哽得快说不出话来,“说,说我这样,就很好,很好……”
“我可以……不读书,不要体面。如果……如果和娇娘……和她一起,做贩夫走卒……我都……乐意。”
“可是……可是我们午时才碰过面,一晚上…就……娇娘受折磨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刘钧哭着说:“我在茶摊吃喝玩!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去买果子?若是我,而不是陆永……就不会让……她丢了!娇娘----”
刘贞从没见过这样的刘钧,在她心里,刘钧一直是一个贪吃贪玩,就是有忧愁也是哄哄就好的小孩子。此刻他这样悔痛、哭泣,令她既陌生,又心疼。
陪着刘钧哭了很久,才收住。
刘贞估计妈妈那边一定担心死他们二人,毕竟现在流民做下这样恐怖的事情,他们姐弟二人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乱跑。
刘钧也心系作案的流民,两人便又转回头。
到了荒院,附近已经有很多官差把守,要不是有个值班出来办事,认出刘贞,两人差点进不来。
果然一见陈氏,她就拉着刘钧问东问西。
刘钧没有做声,直接跑进院内。
刘贞跟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早上跪着的一片流民了。
陆永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卫乙夫妇还有一群京城走失人口的家属围在一边吵闹着要官差主持公道,严惩凶徒,最好全杀了。
而赵休正和一个官员打扮的中年男子,聊得很是投机。
屋舍被拆的墙,此刻用帘子挡着。内里的妇孺的情况,不为所知。
刘贞和刘钧进来,瞧见了官员,立刻俯首行礼。
谁知赵休道:“可是巧了。刘钧与刘府尹同是蜀人,你们两家或许有亲,也未可知呢。”
刘贞好奇地打量面前的权知开封府尹。要知道开封府尹是储君担任,日常事务都由这位权知府尹代管。可谓圣眷在沃,位高权重。只见他带着乌纱长翅帽,朱衣朱裳,里面穿着白色罗中单,外面扎系罗料的大带,身上挂着锦绶、玉佩、脚上穿着白绫抹黑皮履,很是威仪光鲜。实在不是刘家人可以接近的模样。
刘府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赵休按下不提,又问道:“不知那些犯案流民,刘府尹如何处置?”
刘府尹捻了捻胡须,思索一息,道:“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自然是严加查探,内中细节。追拿漏网之鱼后,再依律惩治。只是流民愈来愈多,此等案件或可再会发生,须得从重处置。”
赵休点点头,又问道:“不知朝堂对这些流民,如何对策?”
刘府尹道:“此乃北朝奸计,欲扰乱我朝。自是要鼓励各地收拢流民,以防民变。”
“是各地官府收拢么?”赵休奇怪,国库因为成国公主和亲和之前北伐,早已空空如也,哪里来的钱财?
刘府尹摇头:“非也。国库空虚,只有借助各地豪强。”
“岂不是鼓励他们变良为贱?广蓄私奴?”赵休皱眉。
刘府尹叹了口气:“自来流民问题,便是如此解决。不然任由他们流散,难保贼寇遍地。”
“可是如今已经有打家劫舍的贼人了。”刘贞行了一礼,道:“自去年黄河北灌以来,河北颗粒无收。要想流民不再南下,除非等到今年下秋粮。这期间里的流民只有卖身为奴才得活命吗?我自己也是南逃的北人,我了解北人的想法。若是只有为奴为仆才得活,那北人必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