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妃听着不由得生了些兴味。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她可是知道蓉儿性子有多傲的,能叫她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那荣庆侯府的姑娘确实不俗了。
倒是她想岔了。只是薛太妃仍旧安慰高听蓉:“左不过是个没甚根基的乡野丫头罢了,便是生得好些,既无名声,又无家世,即便日后入了宫,也威胁不到谁。你高家世代忠良,朝中的几位老臣,又是你祖父旧识,定也是站在你后头的。你又何必自降身份,与那粗鄙之人比较呢?这样便是赢了,你就光彩了?”
“我……”高听蓉欲言又止,她只是咽不下一口气罢了。
“还较着劲儿?”
高听蓉不忿道:“确实不甘心。我高家满门忠烈,结果只剩下了我这样一个孤女,倒是他们家,反而封了侯爵,风光无限了。”
薛太妃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委屈呢,只可惜,造化弄人,便是高家满门忠烈又能如何?
荣庆候府里头,被高听蓉惦记着的阿年正陪着陈阿奶打叶子牌。
自打刚才有个小黄门进府,道他们家名儿就要进宫谢恩之后,陈阿奶便开始紧张起来了,哆哆嗦嗦的,没个消停。且紧张的还不只她一个,连李氏和小李氏都慌了起来。虽然知道去见的人是萧绎,以前她们天天都能见到,可是如今不同了,萧绎已经变成了皇上,她们还要去皇上见他。
陈阿奶她们担心自己明天会出丑,记不住规矩,到时候丢得就不仅是荣庆侯府的脸了,连皇上的脸也一道丢了。
阿年怕她们紧张太过,所以找夏彤讨了个法子。夏彤想了一下,便决定带着她们打叶子牌。
起初众人都不会,可打了两句之后,便渐渐上手了,陈阿奶更是忘了紧张二字怎么写,一心只盯着手里的牌。
十文钱一把,这要是输了可不得心疼死她了。
阿年已经被赶到一边去了。她也不会玩这个,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多差的牌到她手里都能赢。
一不小心,她就赢多了,然后一桌子人便瞧她不顺眼,联合着将她赶了下来。阿年也不在意,赶下来就赶下来,反正她也没有打牌的兴致。
阿年就坐在一边儿数铜板儿,数一个擦一个,都擦得亮亮的,宝贝似得放在荷包里。等哪日出去,她要把这铜板儿花得干干净净!那街口的肉铺,她可惦记好久了。
阿年口水汪汪,正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那肉铺还在安阳县……
她回不去了。
京城里有没有肉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崔姑姑肯定不会让她出去吃肉的。阿年瞬间耷拉下了脑袋,整个人都黯淡了起来,颓然,又无生气。装满铜板儿的荷包也不稀罕了,没意思地丢在一边儿。
“赢了还垂头丧气,什么脾气这是!”
陈阿奶没忍住酸了一句。都是头一回打牌,凭什么阿年乱打一通都能压过她们一头,难道老天真的比较疼憨人?
好在阿年已经下去了,陈阿奶也不再肉疼。芸娘代替了阿年,四个人分坐一桌,阿年坐在陈阿奶左边,夏彤也站在陈阿奶旁边,不时地指点一两句。
几局一下来,陈阿奶再次感受到了打牌的乐趣,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出师了,还颇为得意:“以后回了陈家村,我也得教教村里的老婆子打这牌。”
夏彤笑意一僵,不过极快地缓和了过来,轻轻道:“她们又不是老夫人,哪里会学得来这个。即便学的来,也没有老夫人您这样的阔气。”
陈阿奶看着桌边堆着的一推铜板儿,深以为然。
她现在也是有家底的人了,要不然还真不敢打的这样大。村里的老婆子都是死扣的,跟他们打肯定不尽兴。
夏彤又道:“等过两日,肯定会有别家下帖子,邀请老夫人夫人和几位姑娘出去玩儿,到时候老夫人多结交几位,日后好跟她们切磋切磋牌艺。”
“哟,我可不敢。”她哪里敢跟那些老夫人们说话啊。
“有什么不敢的,您如今已经是老封君了,京城里头还真没有几个老夫人身份能越过您的。”
陈阿奶不信,连阿年也不信:“真的?”
夏彤对阿年道:“只是当然,皇上看重荣庆侯府,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儿。若是谁敢跟咱们荣庆侯府作对,那便是跟皇上作对,谅他们也没这个担。”
阿年狐疑地盯着夏彤。
陈阿奶有些晕乎乎的,听着这话心里头忽然涌现出无限的自豪:“我真这样厉害?”
“那是自然,您可是侯夫人。”夏彤又添了句,“只要您一家还在京城,皇上便能护着你们。您也说自己劳苦了一辈子了,临老了,合该舒舒服服,锦衣玉食地过着日子,做什么非得幸苦自己呢?”
阿年心头一慌,忙扯了扯李氏的袖子。
李氏诧异地转过头:“怎么了?”
“要回去。”阿年认真地看着大伯娘,小声提醒。
李氏恍然:“说得不错,我们终究还是得回去的。”
“对啊!”陈阿奶也忽然清醒。
夏彤别有意味地看了李氏一眼:“我的好夫人,您怎么就不替少爷想一想啊。”
李氏懵了一下,只是夏彤点到即止,又收了话头,转而同陈阿奶道,“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