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谁比谁高贵呢。
她若这个时候说想家,待传进萧乾的耳朵里,只怕不是好事。可若说不想,此等违心之话,她也着实说不出口。
即使再世重生,即使多了狼牙的帮助,她死去的爹,发配岭南的娘,却是都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儿,姜淮姻的心中又对那至尊无上的帝王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叹:“既然娘娘会想家中亲人,那淮姻,又如何不会想呢。”
“是句老实话。”成贵妃的视线转向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她轻描淡写地问,“你有与王爷说过,你想见你娘吗?”
姜淮姻抿了抿唇,这回的回答便不尽然了:“妾身是戴罪之身,我娘也一样。怎么好为这事去烦劳王爷。”
“你家的事情,本就是说不清的,”成贵妃爽朗笑道,她细细端详起姜淮姻,“莫非你心里,就从没想过要为父亲平反?”
姜淮姻的精神陡然一震,她先是抬眼看向成贵妃,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储秀宫里的人,这才发现此刻宫婢奴才都极少,显然留下的尽数是成贵妃的心腹。
这算什么,一种示好,或者是拉拢?
姜淮姻在心里飞快地分析起形式来,她默默道:“娘娘觉得,妾身的父亲冤吗?”
“姜大人一代大儒,落得如此下场,自然冤。”成贵妃开门见山了,“齐王一系为了拉太子与姜家下马,当初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言语中并不看好萧长勇。
姜淮姻是知道这位成贵妃不是原来的成贵妃,可对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姜淮姻也不敢断定。
她只道:“家父枉死,无数人觉得可惜,如娘娘这样敢于在宫廷内围发声的,却极少。妾身先替家父,谢过贵妃。”
“道一句实话罢了,”成贵妃说,“姜大人一世英名,与其说是死在文字狱下,不如说是皇权斗争中的牺牲者。能为姜大人平反的,只有一个人。”
“你冰雪聪明,本宫想,你是能明白的。”成贵妃点到为止,话里仍然意犹未尽。
姜淮姻虽然有些一头雾水,倒也不是完全没听懂,如果成贵妃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样,那成贵妃这回,是选择站在了废太子那边吗?
只要萧长勇即位,凭他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姜家平反。而萧乾在位时,也不大会推翻自己从前的决策。
成贵妃如果不知道萧一山的身份,那此时此刻,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了,便是废太子萧长亭。
姜淮姻温声道:“妾身会记住娘娘的话。为父亲鸣冤,本就是妾身的职责和使命。娘娘有心了。”
“应当的。”成贵妃笑道。
说完后,她又对身边的宫人下了吩咐:“天儿热,你拿点消暑汤去谢良娣那一趟,罪不及妻儿。”
宫人道“是”。
如果说成贵妃刚才还只是暗示,现在便是明示她预备与废太子并肩作战了。这点倒与姜淮姻不谋而合。
与萧一山的感情再亲密,萧一山的身份摆在那里,继承大位的可能性极低。萧长亭名正言顺,只要洗刷掉早先的冤屈,他仍然是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
姜淮姻道:“妾身记得,谢良娣也是有孕之身。”
“是啊,已经八个多月,马上便要生了,”成贵妃叹道,“她这一胎怀得极不容易,令人佩服。”
女人的伟大往往就是在那预备当母亲的十个月里。
为母则刚。
姜淮姻也感慨:“幸好出事的时候,谢良娣的身孕已经满三个月。过了最危险的日子,若真能平安生产,想必她们母子都会是有后福的。”
一句后福,仿佛是应了成贵妃刚才的意思,成贵妃浅笑:“希望如此。”
萧霖一回府就听到管家说自家老婆被宣召进宫作陪,他衣服都没换,正准备直接去宫里接满满回家,关于如何处置沈策的旨意却在此时下来了。
萧乾调沈策去直隶做守将,听着是官降一级,实际上,明贬暗升。
沈策是个能将,不该为章武的事情所拖累。
萧乾出这一招的时候便想好了该如何应付那些嘴皮子利索的大臣们。
若是他们还有意见,贬了品级这个现成的理由即可打他们嘴。
萧长勇再也想不到萧乾会对沈策亦如此优待。闹了半天,最后只一个章武做了炮灰,而且没了章武,说不定沈策还会感谢他。
真是枉费心机。
气得萧长勇去后院里,当晚就宠幸了绿竹。
绿竹再怎么也是王府出来的人,她与姜淮姻不和这件事,萧长勇是相信的。毕竟没有哪个主母会喜欢家里的小妾,何况姜淮姻连主母都算不上。
她名不正言不顺,自然更会缺乏安全感。
既然如此,绿竹势必会被推到他这边的阵营来。
现在做了他的人,心更会向着他了。
要了她的当晚,萧长勇便靠在床榻上,一手揽着绿竹的肩头说话:“从前你在母后身边时,本王便与你有数面之缘。当时你是宫中女官,本王不会把你要了来,如今你终于入了我府上,也真是一种缘分。”
绿竹笑道:“能与殿下有缘,奴婢只觉得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