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梁母的声音就在耳边,饭桌上的饭菜全都扣撒到地上,梁凉愣愣放下碗,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上,看着咒骂彼此到面红耳赤的父母。
她面前再也没有梁宁的身影,再也没有人帮她堵上耳朵,也没有人在她难过的时候变糖果给她吃。
梁宁选择了离开,可以选择不回家,可是她不能。
一大波一大波的酸涩重新涌上眼眶,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又虚无。
梁父突然转过头,一眼看清了梁凉眼眶里淤积的泪水,更加狂躁了起来,气得满眼通红,声音也比刚刚高一个度:“操,你他妈也给老子哭了?是不是嫌老子不够烦?啊?”
梁凉睁大眼睛,身子往后缩,还没摇头,梁父的手就捏了上来。
两颊被他狠狠掐着,掐出红印还不解恨:“你他妈再给老子哭一个,来,让我看着你哭出来。”
泪水不知觉从眼睛滚下一颗。
梁父松开手,人往后退一步,气得发抖,伸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清脆又响亮:“再他妈让我看见你哭?给老子憋着,滚你妈的回房间,少给老子出声。”
梁凉一直都知道梁父要比梁母更宠她,但梁父的脾气向来不好,极易暴躁,一暴躁又见不得人哭,一哭必定挨打,梁凉没有办法,也躲不了,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忍住不哭只是挨一顿骂,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比现在还惨一些。
只是,平静过后,他又会变成她的爸爸。
小的时候,每个人的造句都用过这句话,家是一座避风港。
到底什么是避风港呢,是无止境的谩骂与争吵,还是身上的疼痛和淤青,小时候的梁凉不懂,直到现在也未必能理解。
别人看起来的理所应当,放在自己身上却未必适用。
房间漆黑又幽暗,一盏灯都没有开。
面前的枕套已经被打湿成一片,梁凉却没出过一声,只是把自己闷在枕头中间。
要是死掉就好了。
静寂的房间,枕头下的手机嗡嗡作响。
隔着氤氲的水雾,梁凉拿起手机看到周行宇发给她的消息。
【班长:睡了吗?】
语气温柔又简单,只有三个字,梁凉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又一下往上敲字:【班长,我真的好难过呀,每一次回家都是这样,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什么我就不配拥有幸福呢。】
她还没有发出去,周行宇的信息又来了,两份文档以及一段话:【这是老师提出的修改意见,两稿都要改,差不多是最终意见了,之后就不需要改了,我先发给你,你有空看了之后改一下,晚安~】
沉默良久,她又全部删掉,深吸一口气:【好的,我明天看看。】
梁凉以前跟别人提过一次家里的情况,第二天一早上,全班同学都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是这样,围着圈的朝她打趣,问她是不是这样生活。
到后来,每当有这种互换真心的活动,她一定是第一个逃掉的人。
再也不想,跟别人说这种事情了。
可她好不容易想跟别人讲一次,还是没有勇气。
梁凉打开微博,吸了吸鼻子,想了好久,才往上打:【可不可以让我重新许个愿,真希望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我可以死掉。】
梁凉不知道盯了这条微博有多久,门外还是梁父梁母的争吵声。
她想到她生日那天,原本都不抱希望会有人记得,却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祝福,虽然只是一句生日快乐和一个大肉包。
可是只有二十岁,她的生日不一样。
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福。
手机又震动一下,屏幕上的名字是陆衍之。
“……”
小家伙放下手机,藏在一边的被子里,没有接。
她不想让别人听见自己这样的声音,尤其是,房门外还有那么大的谩骂声。
过了好久,电话才又灭掉,紧接着,又亮了起来,如此反复。
梁凉拿起手机,怕陆衍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接了起来。
小家伙吸了吸鼻子,把手机贴在耳边,小手捂紧话筒,一声不吭,只等陆衍之开口讲事情。
“梁凉?”
“……”
不知道梁凉在哪里,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乱,还有砸东西的细碎声,闷闷的,但是还是可以听到。
陆衍之不确定地问了一声:“在听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有声音。
少女的嗓音沙哑,听起来发黏,拖着长长的音,“嗯”了一声,又立马收住了声音,不说话了。
陆衍之知道她刚刚哭过了。
好端端的,微博里突然蹦出她刚发的消息,他都要害怕死了。
他知道她过得没有那么好,倒霉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刷鞋都能把鞋刷子用坏,走路走得好好的都有可能崴了脚,一出远门就刮风下雨飞机取消航班。
可是没有想过,她会许这种愿望。
“怎么了?”
“…..”
“发生什么了吗?”
“……”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
梁凉不敢说话,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怎么每一次陆衍之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心情,怎么一听到陆衍之的声音她又忍不住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