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面露冷峻,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那少年见诚王脸色不好,粗鲁地将她的嘴堵上了。
诚王一甩衣袍,踩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驱马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苏然二尺远处,语气生硬地说:「上马。」
面对脸色极其恐怖的诚王,苏然本能地朝小陈管事的身后缩了缩,嗫嚅道:「我,我们走路就好,还有灵芝呢,她在那边的巷子里,两匹马坐不下仨人。」
诚王冷酷着脸,静静等了片刻,见苏然没有要上马的意思,猛力拽过马缰,调转了马头,朝对面的胡同奔去,片刻后载着灵芝出来了,灵芝还披着苏然的外衣,一脸惊恐迷茫,诚王朝苏然这边望了一眼,终是一言未发地策马离开了。
经过一番折腾,脱了外衣的苏然早已冷的发抖,她哈着气搓了搓手,又蹦了两下热身,眼看小陈管事要脱下自己的夹袄,苏然立马制止了他:「免了,我不习惯穿男人的衣服,况且我穿的也不少。」
小陈管事听了,讪讪地收了手。而这时,另一边的少年牵着马徐徐走近,苏然这才看清此人,虎目剑眉,膀阔腰圆,这张脸给苏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正是那天冒冒失失闯进绿湾小筑的少年。
他觑了苏然一眼,把缰绳递给了小陈管事,摸了摸头说道:「这马你们骑着,拿着我的令牌出东门,与殿下在东郊驿站汇合,」说罢他又一拽手中的绳子,捆在另一端的倪月婵随之一个踉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少年却无所谓地说道,「我押送这女人走,随后就到。」
小陈管事抱拳感谢了一番,起先上了马,又拉着苏然坐到身后。
苏然坐在马上,俯视着那少年戏谑道:「冒失鬼,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眉梢一挑,极不服气地回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说罢一口白气从鼻孔里哼了出来,顿了几秒后,他又大方一笑,「我叫杨铮。」
苏然也回以微笑,真诚地说道:「谢谢你,杨铮,我叫苏然。」
时间差不多了,小陈管事一打马鞭,骏马便疾驰远去,小黄见状呜呜叫了两声,紧紧跟在马后奔跑。
待跑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官道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小陈管事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小黄,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迟疑地开口问道:「这狗……」
「小陈管事,你对苏家忠心吗?」苏然抢在他问话前打断了他。
小陈管事一顿,而后斩钉截铁地说道:「老爷对我的恩情,陈鹏今生无以为报,唯有一命偿还。」
「哦,那就什么都别问了。」
「……」
「待会儿若是殿下问起,你就附和着我的话就行了。」
「是……」
东郊驿站一片灯火通明,从几里远处便有士兵层层巡守,驿站楼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苏然和小陈管事费了一番周折才通过层层把关,精力严重透支,苏然甚至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坐上诚王的马了。
经过一路狂奔,冷风直灌嗓子眼,苏然已经冻的嘴唇发紫了,小陈管事托着她下了马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苏然吸了吸鼻子,微微一笑没在意。
夜色恍惚,一片朦胧,突然驿站冲出了一人,抡起拳头狠狠地揍了小陈管事两下,正是焦急惊惶了一整晚的晴枝,她尖声怒道:「混账的,去了那么久,急的我都上火了!」
说完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苏然,执起了她的手,哈出热气来揉搓,过后又急忙将他们迎进驿站。
这个驿站有些老陈破旧,散发着一股潮湿木头的霉味,好在还能遮风挡雨,免去了露宿街头之苦。苏然喝下一碗驱寒的姜汤,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晴枝铺好了温暖的被窝,汤婆子也焐的烫烫的,暖和舒适的炕床在向她招手,但有人偏不让她安心休息。
「姑娘,殿下请你去问个话。」娟儿在房间外怯生生地说道。
苏然像泄了气的球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晴枝无奈地推了推她,她只得勉强打起精神,灌了两口浓茶提神,整理好仪容便出门了。
踩在二楼的地板上,陈年老木发出「吱呀」的怪声,昏暗的烛光摇曳不定,处处透露出一股压抑阴森的气氛。
苏然心不在焉地朝走廊尽头的上房走去,脑袋里飞速运转,待会儿要如何应付那个精明又麻烦的男人,而且这人现在心情不好,不知道会不会说错话惹毛他。
诚王房间的门被从里面推开,苏然的脚步一停,只见灵芝抹着眼泪出来,见到苏然,她泪眼汪汪地打了个招呼,苏然知道诚王妃对于灵芝来说是亲人一样的存在,最后竟然落得这般下场,心中唏嘘不已,主动递上了自己干净的帕子给她,略表关切:「娘娘的遗骨怎么办呢?」
灵芝的泪珠滴了下来,抽泣了几声,稍稍平复后才答:「才刚殿下亲自去看了,福至堂已经被烧成了灰渣,只能待明儿清理干净了,再去认了。」
苏然拍拍她的肩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好默默目送着她走远了。
屋内,诚王换了一袭玄衣,临窗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冷风萧萧,略显寂寥。
苏然清了清嗓子,轻轻扣了两下门板:「殿下,您找我?」
诚王悠悠转身,并未说话,不经意地将苏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