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怒不可竭地说了句什么,我身体一轻,有人把我抬起来,跟着嗵地一声响,我打个寒战,劈头盖脸的水漫过来,我努力睁开眼,水,摸摸周围,恶,怎么是冰凉的稀泥巴?!我爬起来,使劲拍着水骂:“哪个不长眼的把姑奶奶扔到泥巴堆里了?!”没有人理我,有一群人扑通通地在不远处的水里折腾,四处叫嚷着:“找到没有?找到没有?”
我怒,跨出一步,脚底打滑不稳,被水底下的泥滑倒,又坐到了水里,水顺着我张开呼吸的嘴和鼻孔灌进来,我清醒了些,努力直起腰拍着水喊人,奶奶的,岸边站着的都是白痴吗,一个个冷漠望我一眼,都扭脸朝那边从水里爬出来的人奔去,没人搭理我。我怒,刚要站起身,水里,有东西猛然地一下紧紧攥住了我的脚踝,那是谁的手,力气极大,我还没来得及张口呼救,就被飞快地拖入水中。我拼命挣扎,泥巴呢?水底在哪儿?怎么这么深?!
水,全是水,我无法呼吸,好多的水,完全把我淹没。
我的意识混沌起来,终于陷入黑暗的深渊里,解脱了……
岸上,人影幢幢,有宫人,有官员,有侍卫,八皇女也阴沉地站在人群中,都指指点点地议论,水家人一个都不在,有个小厮哭天抹地地哭。我在人群里看到了面无人色的秦江月,欢喜地凑过去。他紧抿着唇,茫然望着岸边的几个人,整个人冰冷得像雕塑。真是,没人告诉过他,脸这么阴沉会提前衰老吗?
人群终于嗡地闹起来,有人高喊一声:“公子醒了!”大家都围上去,秦江月却动也不动,哆嗦着唇,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绝望过,耐不住好奇心,我凑过去,看见人群围住的是一个刚被捞上来的小公子,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浑身湿淋淋地被人裹了衣服,哭喊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秦江月僵硬地一步一步走过去,那公子站起身就要往湖里投,啧啧,生命多可贵,投什么湖嘛!
人群中有个女人悲呛地骂:“水萝衍你这个畜生,拿命来!”恩,好象是朝里的张大人,她找水萝衍做什么?
等等,水萝衍,好熟悉的名字,我终于想起来,这是宫里的明月湖。
人们纷乱地嚷:“水萝衍在那呢!”
我跟着人们往岸边那片浅浅的水洼张望,没有人。
人们呼叫起来:“哎,人呢?人呢?上哪去了?”
“八成是逃回家去了!干了这等qín_shòu不如的事,她哪还敢呆在这儿!”
秦江月的脸白得没有颜色,木然地看那片水洼。我的心痛起来,忽然有个侍卫小声道:“水萝衍没有逃走,我一直看着呢,她就没从那水洼里爬出来。”
人群陡然静下来,有人啧啧嘴道:“那会儿还听到她在水里叫骂呢!”
跟着太叔文冷哼一声:“谁不知道水萝衍是国中划水第一人,哼哼,只怕是她醒了酒,知道自己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不敢见人,自己划水在别处上了岸,偷偷溜回家去了。”
女人们附和着,我的心凉起来,悲哀地看着秦江月。他只是颤抖着凝望那片水洼,淡淡的月光下,秦江月的脸绝望而愤怒,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坍塌。
忽然我看见了素问,她急急忙忙地跑进人群中,一路高呼:“小姐,小姐……”她抓着一个小厮询问,那小厮迟疑地道:“水三小姐醉酒奸污张公子,被八皇女和大人们撞见,张大人一怒把她扔进那片浅水里醒酒,那会还在水里骂呢。”
素问变了颜色,惊慌地一路狂奔进那片水洼里,一边在水里摸,一边叫我。是的,是我,我都想起来了,想起我怎么到了这个世界,怎么成为了水萝衍。
她什么也没找到,素问变了声调地喊:“来人哪!快来找我们家小姐!小姐她一定是落深水里了,快救人哪!”
岸上人风凉道:“救人?水萝衍在水里如履平地,哪里轮到我们操心!”
素问气得哆嗦,一张脸扭曲得变形:“我家小姐自从失忆后,就再也不会划水了。快下去救人!”她一头扎进了湖里。
秦江月的唇陡然一哆嗦,无措地攥住自己的衣襟快步奔到湖边,太叔文冷笑:“她那样的畜生,淹死了更好,救她做甚?!”岸上的侍卫犹豫了下,慢腾腾地跳下了湖,过了片刻,她们纷纷冒出头:“什么都没有,只怕三小姐已经从别处回府去了罢。”
岸上官员们或冷笑或嘲讽:“就是,从没听说,人失忆了连怎么划水都会忘!到了水里她自然知道怎么划!”
“我看,我们在这张罗,人家只怕早回家宠美人去了,明天早朝就会人模人样出来了!”
秦江月的眼泪落下来,闭了闭眼,脸色愈发地冷。素问喘息着从水里钻出来,看见秦江月立在岸边,急忙游过去哀求:“九殿下,你快叫人下湖找找小姐罢,小姐她真的已经忘了怎么划水了。”
秦江月张了张唇,终于开口,半闭着眼帘冷酷地道:“她死了,倒也干净!”转身掉头就走。素问呆了一下,又闷头钻进了湖里寻找,我望着秦江月决绝的背影,心也冷下来。
秦江月走了五十步远的时候,素问哗地一声从湖里钻出来,疯了地喊:“快找太医,快找太医!我找到小姐了,我找到小姐了!”
秦江月的背影陡然僵住,摇晃的宫灯下,他惊恐地大睁着眼睛转过身来,人群一片寂静,我看了看素问抱上的人,青灰的面孔,很难看,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