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身冲前抓起桌上花瓶,“滚——”
“哗啦——”撞门扉碎成一地,幸在打小练了点闪转腾挪基本功的钱进来一路逃到好远才没听见哭声。
原本以为撞见了女菩萨,谁料撞见了母夜叉。
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惊吓的冷汗贴在衣服上冻得皮缩肉颤,钱进来极度郁闷的一头钻进厨房,灶台暖和,他往里加了把柴火,视线落在角落的炉子上,炭火黑红,煮了半个时辰的新药草安安静静的,被痛苦煎熬着。
他想起她,这罐药本是煨给她的。
不知道她究竟遇见了什么事情,竟会崩溃如斯。
醒来手脚灵敏的模样,也不像有疯的模样啊——诶,钱进来起身往炉子里也填了把炭火——我不是好心白眼狼,只是不想药草被浪费罢了。
☆、欲死不能辞
客房的门紧锁着,钱进来小肚鸡肠的将药放在门口转身就走。
以万物为刍狗的天被大雪欺得漏出灰不拉几的底裤,铺天盖地的往地上狂扇阴风,融雪加上大风,倍增寒气,路边又得有冻死骨了。
有人吃饭,就有人吃糠。
钱进来转念想道,既然救了,就再瞅一眼吧。
万一死了还得麻烦挖坑——正盘算着,哐当一声窗扇回撞墙壁声响,刹那有道想法划过脑际,钱进来绕过游廊一看,当真是翻窗跑了?!窗下雪面一串浅痕脚印,还拂开罩雪安眠的四季青灌木丛,逶迤通向树丛。
透过光秃秃的树杈交错,隐隐约约露出一段支棱悬崖。
盛夏避暑,山顶常漫薄雾,宛若仙境,观金轮初生隐可见佛的说法捞到不少租子钱,以及闻名京城的嘉誉。因此,女子能轻车熟路的找去不足为奇,但这时候可没什么能看的,钱进来心头突的一沉,配合适才反常举动,她该不会要做傻事?
钱进来拔腿跟去。
罢罢罢,是我小肚鸡肠又刁钻刻薄又急功好色,但其实我也就是想想吧,对吧,想想而已,她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不行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救回来她一定一定一定……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儿啊。
真正焦急的人根本想不出任何词汇来描述心中的焦急,钱进来只能诚恳祈祷着,一边沿石子路狂奔过去,大片大片紧凑尖锐的枯树枝们将天破划的支离破碎,待跑到路的尽头,树林退后,前方只剩窄窄一方突出悬崖,宛如空白画卷描的一笔墨,其余大片留白、整个天地豁然开朗。
一袭玲珑身影立尽头,宛如错落朱砂,突艳到了极致,风一吹就要折腰陨落般,归到无边无尽的“空”中。
“你来了,”她声线淡淡的,不高不低,也不委婉,很尘土的踏实感。
钱进来竭力调整絮乱的呼吸:“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背对着:“我在陪我的孩子。”
钱进来茫然:“你孩子在哪儿?”
女子伸出手往悬崖下指,袖遮至指三寸。
哦,钱进来明白了:“山下的村落哦?”
“不,”女子冷笑道:“下面的地狱。”
冷笑拂过钱进来耳朵,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蓦然冷醒过来,这女子一定还没清醒,她还疯着,正想着,又一阵大笑乍起,女子将双手绕到脑后,从袖底抽出根木簪,一边拢发,一边讥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是个疯子。”
对对对,钱进来听说过,有些疯子平时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女子光滑皓白的手腕上下两番,木簪便束起一个简洁好看的发髻。那木簪结实光滑,纹理细腻,整理衣物的时候钱进来记得她没带任何饰品,难道这个好看的像艺术品的木簪是刚才穿过树林时顺手捡的?
女子转过身,艳红裙裳旋开弧度,潋滟凄楚,明明是笑的,却让人感觉疏离。及至后来钱进来才察觉出,她眉与眼的间距要比一般人长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很容易让普通人产生天然的抵触。抵触异类。倘若不笑,瞬间凝出冷漠,倘若表情稍稍夸张,就觉得看不惯。
她微笑着上前一步,“本来我是想死的,”平静得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但在雪林被掩埋时,我才发觉,原来我是那么害怕,那么那么害怕,我不甘心,凭什么一切罪孽要我来承受,凭什么要我死?我痛苦的时候,凭什么恨的人都不知道,说不定还在饮酒作乐,而我却偏偏要落得这么下场?凭什么我要死,死的不是他们?”她的瞳孔一点点收缩,将钱进来禁锢其中,分分明明清澈癫狂,“及至刚才我想明白了,”纤长细腻手抚摸上钱进来的脸,冰冷而温柔,凑近的脸喷出温热潮湿的气息:“归根究底,就是为了自尊。我从前的自尊不容玷污,所以我死了。但现在我还活着,我的自尊却没了。没了就没了吧,没有了我还是照样在呼吸——”
“哈哈哈哈——”她长笑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恨都放纵到广阔的天地间去,纵身跑向树林。钱进来回身看着,他觉得她像一只纠缠的扑火蛾子。
但,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只要活着,就还能想开,还能放下。林风悉索,带走她残留在脸上的最后一点余温,钱进来这才觉得身体感觉暖烘烘的,痒酥酥的。伸手入腰带,摸出一枚鸳鸯玉佩,也暖烘烘的。
我灵云寺的客房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看在冬天打个折扣,几天住宿餐食药钱就用一枚玉抵了吧。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
钱进来走出典当铺,准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