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命,富贵在天”的一个小小赌博,哪一种结果,他都能一哂置之。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有底还是没底,谁也不知道,如果死到临头,杨宁大校会不会也如凡夫俗子一样,内心充满恐惧。
就好比他读书的时候偷听别人说八卦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一样,杨宁就是一个“好看”的人——他宁可把自己憋死,也不在他人、尤其下属面前显示出一丁点的“不体面”来。
于是内心世界种种波澜起伏,对于别人,都是无从考证的。
追着三部的敌舰正面冲来的,是伪装成星际海盗团的他星系战舰。
对方伪装得十分不高明,大概就是在舰艇外面稍微画了个星际海盗团的图案,如果是傅落在这,她连眼都不用睁,光听着能量警报器里发声的频率就知道对方属于哪一个团伙的势力。
也就够糊弄糊弄曹锟的。
杨宁心里一直有疑虑,他想,哪怕三部格外倒霉,那次跃迁后遇到的敌军格外多,以当时舰队的实力,总归不至于变成这幅熊样,如今算是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像曹锟这样,临阵连起码的判断能力都没有,除了说明他们的指挥官是个蠢材之外,还说明他们没有对敌经验,也就是说,自从堡垒溃散,三部就一直在认认真真地逃亡——遇到敌人不战、望风而逃,连打劫个落单的零散海盗团之类的兼职都没有做过。
杨宁几乎能想象出他们“北风吹雪花飘”的日子——能源与物资只进不出,抠抠索索地用太阳能电池板攒一点能源,说不定满太阳系乱窜的星际海盗团又来光顾,只好再次溃逃。
如果不是曹锟家世显赫,并显赫得众所周知,杨宁几乎要怀疑他是敌军派来内耗我军宝贵兵力的。
引力炸弹已经上膛,发射命令就在嘴边,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突然传来通讯兵的声音:“报告,大校,曹少将说他们仅存的能源支撑不了一次跃迁。”
杨宁:“……”
炮兵弱弱地问:“首长,引力炸弹准备发射。”
“撤回来,嗯……撤回来吧,”杨宁轻声说,那一刻,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反应空白了一秒,才接上自己的话茬,“尝试导弹拦截,让三部在十五秒之内整队完毕,撤退,快。”
其实特殊紧急战备情况下,一声令下,只要十秒钟,足够当时二部建立的整个土星堡垒中所有战舰整队完毕、倾巢而动的。
杨宁坚信曹锟的能力就是捣乱,不敢给他太大压力,所以说了一个相对宽裕的时间,免得他焦头烂额起来自己左脚绊右脚。
这一仗看来是不能打了,且行且撤退吧。
这本应是一场以少战多的传奇战役,不同于跟星际海盗团那种不成章法的战斗,这是正规军与正规军之间的碰撞,连杨宁本人也收获良多,他脑子里有针对整个地球与他星系之战的章程,随着战局的愈加激烈而愈加清明,像一盏暗夜间缓缓亮起来的灯。
可惜,还没来得及照亮他的路,就被猪一样的队友搅合了。
太空三部是地球联军、是中国太空部队不可放弃的一部分,他虽然恨不得把枪当场毙了曹锟,却不能把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扔在茫茫宇宙。
导弹成雨,炮火轰鸣,一时间让人连眼都睁不开。
辽宁舰红灯报告:“大校,辽宁舰上导弹打空了。”
杨宁:“巨舰后撤,随从舰先顶上,把撤退路线坐标发给曹锟,让他们整队完毕后顺路先撤。”
“……大校。”
沉痛的口气说得杨宁心里一沉。
“三部指挥舰在整队过程中由于指挥不当,被自己的随从舰撞歪了一侧的太阳能电池板,正在排除故障。”
杨宁心里想:“操他祖宗。”
面上却不含糊地下令:“蓬莱号报告导弹存量。”
“报告,已经低于警戒值。”
“好,后撤,随从舰队暂时顶上,蓬莱号与辽宁号对三部指挥舰实施抓取,屏蔽三部指挥舰指挥权限,蓬莱号舰长暂时接管太空三部,胆敢抗命的一律打下来!”
“两翼收缩。”杨宁边说边拖出指挥舰的操控板,手动接管了整个指挥舰的权限,“后方小舰艇匀一些备用能源给三部,前阵近距离导弹全部推入发射器,舰载显示命中率低于70%的舰长全部撤职降级。”
杨宁一口气说下来,顿了顿:“后队变前队,按坐标方向撤退,舰与舰之间距离保持在一百到一百二十米之间,导弹打完之前撤退到十个射程单位以外,匀速,强调一遍,不准加速,匀速前进,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准回航,不准掉头。”
疯狂的最后一波导弹以极高的命中率,像一片海浪一样横扫了出去,他星系主力部队猝不及防,掉头已经来不及,只能用火力硬抗,只一瞬间的犹豫,防线就像是被插进了一把如鲠在喉的匕首,竟隐约呈割喉之势。
杨宁:“镇海号极其随从舰,撤,跟上前队,天龙号随后,自两翼往中间,指挥舰断后。”
“大校!”
“打开广谱通讯。”
这是……要像敌人喊话?
指挥舰上的广谱提示灯很快亮了起来,一只信号转换话筒从桌案下伸了出来,杨宁清了清嗓子,下一刻,男人好听的、带着微许笑意的声音同时传导到敌舰和我方战舰之中。
“地球联军,中华人民共和国太空第二作战部指挥官杨宁,像格拉芙将军问好。”
说完,指挥舰大摇大摆地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