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里明明有动静,应该还有一个人在里面。
是谁?
蒋子华低下眼眸,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是她吧。
徐冉轻咳两声,说明来意。
她话说得明白,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只问了一句话:“请问蒋大人如今所想一如当年所想否?”
蒋子华苦笑,“你是想问我,是否还恨她?你一个小姑娘问我这些作甚?”
徐冉顿了顿,而后抬头道:“我替我小姨妈问的。”
蒋子华指了指屏风,“后面可还有人?”
徐冉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将错就错道:“有人。”反正她又没说躲着的是太子还是萧青。
蒋子华面染愧疚之色,果然是她。
这么多年躲着未见,如今终于一见,躲着的人却换成她了。
蒋子华笑了笑,“既然萧大人让徐娘子相问,想必对徐娘子万分信任。徐娘子此问,蒋某不敢不答。”
徐冉竖起耳朵听。
她已经想好了,若蒋大人说话太难听,那她宁愿辜负对萧青的许诺,也不要让蒋子华再次挑起对萧青的伤害。但若他并非如当年那般所想,那么两人见面,还萧青一个释然,倒是皆大欢喜的事。
蒋子华重新回到案席边坐下,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当年的事情:“……说是恨她,不如说是恨我自己……当年我愤然离去,除了因为孩子的事之外,其实还有……”
徐冉屏住呼吸,“还有什么?”她就知道有□□!八卦小能手的第六直觉是不会出错的!
蒋子华继续道:“最初我和青青在一起,她爹萧尚书是不同意的。青青有了身孕后,萧尚书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萧尚书在书信上说宁愿养女儿一辈子也不愿意将她嫁给像我这样的人,让我不要妄想打什么如意算盘。当时我年少轻狂,自负过头,加上在孩子的事上想不通,一气之下,索性直接回了魏国。”
“回去后没多久,我就后悔了。后来我曾回去找过她,每次都被人赶了出来,说是青青不想见我。我知道,这其实是萧尚书的意思。久而久之,渐渐地我也就放弃了。”
徐冉问:“那为什么后来小姨找你,你却避而不见呢?”
蒋子华手一颤,端着的杯往外洒了酒,晶莹剔透的葡萄酒顺着桌案往下流,一如逝去的时光,抓不住拦不了。
“因为懦弱,因为那点子可怜的自尊心。”
徐冉沉默。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寥寥几句,平庸而又残酷。本以为生死离别才能将人分开,却不想猜疑和人心的动摇比生死更具破坏力。
明明她听到了想听的内情,有她死去外公的阻拦,有情郎的去而复返,可是为什么一切听起来却又那么凄凉。因为结局不像她想的那么美好吗?
一个人早已放弃,一个人却还苦苦坚持了数十年。
若是小姨妈听到他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徐冉想,换做是她。可能宁愿这些年他想起她时充满满恨意,也不愿他怀揣着一颗愧疚之心对待她。
蒋子华说完后,便往徐冉这边而来,他直奔屏风而去。
徐冉回过神,哎呀这要是撞破屏风后面躲着的是太子而非她家小姨妈,那得多尴尬。得拦,一定得拦!
哪想刚伸手去拦,屏风后却施施然走出一个穿青衣的女子,是萧青。
徐冉一哽,怎么回事,她家学神怎么变成小姨妈了!
见鬼了!
蒋子华一见萧青,几乎出于本能地将视线撇开,这么多年习惯了躲避,骄傲地抬着脑袋就算远远地见着了她也权当做没见着,仿佛好像只要没和她相见,他就仍然是当年那个趾高气扬不欠任何人的少年郎。
萧青的目光很坦然,她并未急着上前与蒋子华叙旧,而是先同徐冉道:“冉冉,你先出去一下,让我和蒋大人谈一谈。”
这是想要单独谈话的节奏了。徐冉自是应下,脚步走得飞快,走到屏风后见太子仍在,皱着眉头表明自己的疑惑。
——是不是你偷偷瞒着人将小姨妈带进来的?
太子伸出手指搁在她嘴唇前,做出“嘘”的手势,一边揽过她的肩,用宽大的衣袍将她裹在肩下,带着她往殿外而去。
两人走后,殿内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蒋子华刚想说话,萧青立马出言打断:“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这么多年了,默契犹在。蒋子华抿嘴笑了笑,说出当初每次同萧青见面时必说的一句话:“比上次更美了。”
上次啊——上次像这样见面已经隔了数十年,从稚青少女到如今的萧使臣,物是人非,唯一不变的是她念了他数十年的心。
萧青声音有些哽塞,假装自己还是那个任性的青娘子,缓缓伸出手,手指抵在蒋子华的鼻尖上,挤出一个猪鼻子,“本来就美,我又不是你,长得跟个猪头似的。”
两人僵在原地。
许久,蒋子华开口道:“……对不起……”
萧青挽了挽鬓角的碎发,挑起嘴角笑了笑,笑容苦涩。
蒋子华抬起眸子,视线从萧青的脸上一一滑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着她,还是会心动。纵使逃避多年,纵使愧疚许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里还有她。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重新开始……
此次六国会盟,他大可不必亲自来周,但他还是来了。他知道的,他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会再躲了。
蒋子华想,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