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来,只因父亲说他终于有底气保住她们娘俩了。
母亲轻声和她说:“见到了大夫人,要乖,要问好。见到了你姐姐,也要乖,不能因为你们之前认识了,就放肆。娘让你去找她玩了那么多回,就是想让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往后看在情面上,也不要太为难你。”
孟绿枝点了点头。
孟府里很安静。
几个洒扫下人见到了他们,恭敬了喊了声好。
“夫人和小姐呢?”
下人道:“夫人带着小姐出去了,说府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们多打扫打扫。”
孟老爷默了片刻,对她们道:“我先带你们去房间里看看吧。”
孟绿枝紧紧拉着母亲的手。
孟老爷带着她们走向一个小小的庭院,道:“先委屈你们在这住几日,等新厢房翻修好了,你们再搬过去。”
孟绿枝看了门洞上方的三个字一眼,跟着母亲走了进去。
后来她认得了些字,才晓得那三个字是,一脉香。
孟绿枝和母亲在椅子上坐下,孟老爷喊道:“来人。”
一个小厮跑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夫人和小姐去了哪里,快把她们叫回来。”
“不必了——”长长的一声,孟红芙娇慵的声音响起在门外,“娘乏得很,我先来瞧瞧爹给娘带回了个什么妹妹,给我又带回了个什么妹——”
孟红芙在门口站定,看着屋里的人一时间失了声。
孟绿枝的后背渗出薄薄的冷汗。
她慌乱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给自己的姐姐请个安。
孟红芙倏尔一笑:“哦,竟然……原来是你们。”
她慢慢走进屋子,目不斜视:“下去。”
小厮应了一声,飞快地离开。
孟绿枝看着她一点点走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缓缓站起身来:“红芙姐姐……”
孟红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绿枝……绿枝……”她斜睨了孟老爷一眼,“没想到爹爹虽然是个生意人,也像夫子一样很讲究呢。”
孟老爷抿紧了唇。
孟绿枝觉得孟红芙的眼神有点可怕,偏偏她又是在笑,而且笑得非常发自内心,让六岁的孟绿枝生出一点迷茫: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孟红芙道:“你既然入了我家,便是我的妹妹了。这是我给你和你母亲的见面礼。”
孟老爷忽然反应过来:“阿芙!”
可是他慢了一拍,孟红芙一直拢在大袖之下的双手已然伸出,十指捏起的布包一下子散开,里面的东西一下子被抛了出来,落在孟绿枝和她母亲的身上。
孟绿枝尖叫一声,就看见十来只细细的、绿绿的、正在蠕动的虫子扭着它们的身躯朝自己扑来。
她跳了起来,一边抖着自己的衣领一边放声大哭。
她觉得浑身上下都痒痒的,像被虫子爬过咬过,她摔倒在地上,觉得膝盖那里似乎压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轻微的噗的一声,还带着微微的湿漉感。
“孟红芙!”
“老爷——”
恍惚中她听见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惊叫,而她睁开朦胧的泪眼,看到的只有孟红芙恶意的微笑。
她疯狂地喊着,因她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恶心的场面。
她想捂住眼睛捂住耳朵捂住所有危险的地方,可是她仍然感觉越来越多的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似乎还有更深入的趋势,钻进来,钻出去……
“啊——”
孟绿枝一声惊叫,从床上坐起。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摸了一把汗涔涔的额头,闭上了眼。
让人作呕的回忆。
“你做噩梦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房间里。
孟绿枝低低地“嗯”了一声,披上衣服,摸摸索索地从床上坐到轮椅上去,滑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是茶末子的冷茶。
“你怎么样了?”孟绿枝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还好。再歇两三天就可以走了。”那个声音慢慢道,“我换下来的布,你都处理掉了?”
“嗯。”孟绿枝捏了捏眉头。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长长“哦”了一声:“忘记问你的伤势了,真不好意思啊。”
孟绿枝冷道:“死不了。”
“嘘,有人来了。”
大约两个弹指后,门被敲响:“绿枝,你醒着吗?”
孟绿枝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随即滑着轮椅去开门。
孟红芙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身后是一男一女。她道:“绿枝,今日你头风发作了吗?”
孟绿枝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孟红芙转头对那一男一女道:“她今日看起来状态还可以。”
那个男的没有见过,可是那个女的孟绿枝记得。那一日,是她撞破了自己往土里埋浸了血的白纱布。
孟红芙道:“人我也带你们见了,你们也看到了,她实在不宜出门。”
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干什么,被孟红芙拦住:“她身上有病气,不要沾染给你了。”微微压了压唇角,“也实在不是我有偏见,可是她确实有晦气。我方才同你们说过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她的母亲,还有几个仆从,全是被她克死的。”
.
孟红芙吩咐下人给孟绿枝送了一碟糕点后,便关上了厢房的门。
她叹息着道:“我虽然很不喜欢她,但无论如何也和我有些亲缘,我就只能把她关在这院子里,对外宣称她也去世了。”
殷俊道:“她的头风严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