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意甜蜜蜜,花落春意去,往日的都已成过去,只只空留回忆。”
杜云峰摇头晃脑,跟着打着拍子,摆出一副沉醉的摸样,跟着哼了几句,他才和俞主任说:“不论是蒋校长的旧情义还是汪主席的旧情义,都是花落春意去呀,我可不想回忆啦,我呀,就想喝喝酒,听听歌,跳跳舞,俞主任,您就别强人所难啦。”
俞主任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周澜旁观杜云峰的气人样,心里想笑,他的小云峰当初多耿直的性格,现在油嘴滑舌的,跟76号魔窟的主人打起太极来游刃有余。
真的是长大了,真的是成熟了。
那俞主任的两名手下,站在卡座周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俞主任脸色不好看,这桌的气氛也不好了。
周澜交代了服务生,给台上鞠躬谢幕的甜馨赏了小费。
那甜馨披着绚丽灯光,款款下了舞台,直奔角落这桌而来,满头的蕾丝发饰熠熠生辉,好像顶着星星月亮,闪闪发光的就过来了。
“杜先生,周老板,您二位总是捧我的场子,甜馨受宠若惊,今天无论如何请二位赏光,让我敬你们一杯。”
甜馨把场子里的目光都带到了这里,一下子冲击碎了这桌刚刚严肃起来的气氛。
“呦,俞主任也在,您可是稀客。”甜馨走近了才和俞主任打招呼,虽然打了招呼,却不近前。
甜馨最最当红的歌女,熟识这里所有常来的达官贵人和商界富贾,但是这位严肃的俞主任她还是怕的,所以保持了一定距离。
俞主任不搭理她,不给她好脸色。
杜云峰拉过甜馨,往自己身边按:“甜馨小姐坐这,俞主任一身正气,不近女色。”
乐队吹奏着欢快的曲子,已经有客人下了舞池。
“那杜先生呢?”甜馨顺着杜云峰的力道,竟然婀娜多姿地坐到了杜云峰的大腿上,顺势就钩住了杜云峰的脖子。
周澜的脸色不易觉察点变了一瞬,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很快整理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我啊?”杜云峰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fēng_liú。”
甜馨掩嘴娇笑,拿起酒杯与杜云峰碰了一杯,然后坐在杜云峰的大腿上,她欠身靠向周澜:“周老板,甜馨的酒,您喝不喝?”
周澜微笑,捏起高脚杯,与她轻轻相碰,他说:“美人垂顾,怎敢不从?”
杜云峰望了一眼周澜,他紧紧搂着甜馨,隔着繁复夸张的裙子衣料,他和俞主任挤眼睛:“俞兄,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可没时间跟你说正经的,我和甜馨小姐跳舞去啦。”
“唉,唉……”俞主任拦不住杜云峰,只见他拥着美人鱼一样的甜馨,长腿一划,入海一般钻进舞池里了。
周澜拾起拐杖和礼帽,朝他礼貌地一点头,“失陪了,家里夫人还等着,先走一步。”
转瞬之间,竟是把数位j-i,ng神高度紧张的理事和那位面色发青的俞主任丢下不管了。
直到后半夜杜云峰才回家,他刚进家门就听见电话铃在想,周澜算好时间了似的,让他去一趟周宅。
换上一身黑,杜云峰从后门溜出来,悄无声息往周宅去了,而周宅的门虚掩着,显然一直在等他。
此时周澜坐在书桌旁,正理名下几个公司的账目,想把手里能调动的资金都拿出来。
引荐杜云峰入股几家大药业公司,不单是为了钱。那几家公司几乎垄断了上海进口药业的半壁江山,日本人对药品盯得紧,周澜势单力薄,很难在这方面有作为,他只能明面上做一些食品行业,经营一些普通的保健药品,内里悄悄做一点点紧缺药物的走私,但始终畏首畏尾,杯水车薪。
如果能让杜云峰入股,凭着他在南京政府那边的面子,那以后地下药业走私就好办多了。
周澜始终忘不了,贺驷临死前的样子,那么好的小伙子,就因为缺那几针药,人就没救了。
他短短的三十年人生里,一再体会这种无力,至亲之人,一个个死在他面前,他既不是铜墙铁壁挡得住洪水猛兽,也不是盖世英雄,能游走地狱要回他们的性命。
他什么都不是,再要强都不能力挽狂澜,年少时要出人头地的心气都被磨没了,他只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
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人,身有残缺,心地也不纯良,但是——
只要他普普通通的活着,他就要为那些不能普普通通活着的,带着万般不舍离去的逝者们活个样儿出来。
死者不能白死,生者必须替他们好好活下去,没有千军万马了,但自己也是一份力量,不能真刀真枪的杀敌,但战场上还有成千上万的战士在战斗。
他救不回贺驷了,但是只要他的药能救回一个小兵,只要那个小兵能多s,he出一颗子弹,都是对逝者最好的祭奠。
等他再去见贺驷的时候,他才能不愧疚地和他说,四哥,我尽力了。
逝者已经远去,而他把他们深深埋进心里,继续活下去,努力前行。
他胡思乱想着,手里写写记记,一时忧伤,一时激动,一时又很焦灼,杜云峰怎么还没来?
他今晚就是很想见到他。
那个纸醉金迷的夜场里游刃有余的杜云峰,那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杜云峰。
甜馨是周澜的人,是得了周澜的授意协助杜云峰的。
可是周澜看着杜云峰搂抱着甜馨的时候,会忽然心里不舒服,他的云峰英雄美人般地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