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怀——兄长刚死,人还未嫁,她有了身孕。”
说到这儿,许夫人语声顿住,看着许持盈。
许持盈右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神色,像是在茶馆里听人说书。
到此刻,仍然不动声色。只这般门面工夫,就没谁比得了。
许夫人啜了一口茶,茶有些凉了,她也不在意,放下茶盏继续道:“我当时就问她,你以后可怎么办啊?不如我帮你做些功夫,尽快到外地找个人家,让孩子出生之后有个正当的出身。
“她说不行,绝对不行,这孩子是个孽根,不能留。
“她曾私下找过大夫要打胎的药,但是大夫都说,她身子骨不好,若是用打胎药,一定会一尸两命。
“可是,她不能死。她三个亲人的仇还没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该设法尝试,让仇人血债血偿。
“太多的仇恨、窘迫,让她陷入两难,不知何去何从。
“我思忖再三,说你觉得孩子是孽根,又不能不生,生下来恐怕也不会善待。那就把孩子给我,毕竟两个胎儿差不了多少天,你就在这里与我一起安胎,生完孩子之后,你只管去别处。只一样,孩子日后不论怎样,都与你再无关系。
“她答应了。
“过了一段日子,我因为长期与老爷、公婆怄气,小产了。那是齐齐整整的一个男孩儿。
“小产前后,许家还是没一个人去看过我。那段日子,回想起来都觉得漫长。
“我能起身之后,命下人更为细致地照顾你母亲。如果说先前还有些顾虑,还考虑过是不是要跟老爷如实说出这件事,到了那时候,我已经铁了心做成这件事。”
许夫人轻轻吁出一口气,眼含轻蔑地看着许持盈,“你就是那个孩子,你生母口中的孽障,我膝下的不孝女。”
许持盈敛目沉思,良久都不出声。
许夫人也不再说话。
许持盈托腮的右手落下去,与左手交握,和声道:“你说,你们有些交情。”她把有些二字咬得有些重,“你那时与婆家闹翻,始终没提过娘家,他们似乎也没管过你吧?你的日子不是寻常的不好过,这么不好过,好意思让友人知晓你去了别院安胎?那女子总不会是从许府打听到你身在何处吧?”
之所以有这份怀疑,是她了解望门贵妇绝对不会家丑外扬。虚荣心重的,只要能够做到,就会杜绝自己被人议论、同情、嗤笑的可能,不论亲疏;性子要强的,出嫁之后如果有至交,也是报喜不报忧,不遇到大是大非,绝不会麻烦朋友;性子懦弱的,就根本没有离开夫家常住别院的可能。
那女子去找许夫人,定是有着什么缘故,但是许夫人不想提及。
说出怀疑,许持盈又点破一个事实:“而且,你这辈子就没有交心的友人。那女子之于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
许夫人难以掩饰心头的惊诧,匪夷所思地望着许持盈。
那样不堪的出身,知情之后难道不该伤心难过暴跳如雷么?难道不该全然拒绝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么?
可她在做什么?在有理有据地分析言辞间发现的疑点。
这还是个人么?
许持盈微微摇头,“罢了,我只是提醒你,下次与人说话的时候,尽量避免让人一面听一面犯嘀咕。”
“你,”许夫人问道,“还想知道些什么?”
“没有。”许持盈微笑,自嘲地微笑,轻声说道,“我是个被生母抛弃的孽障,我是你口中的不孝女,我不是天之骄女,我是出身最不堪的人——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告诉我这些,我谢谢你。”
她唇畔笑容的纹路缓缓加深,明眸里的光芒越来越冷,森冷而灼人眼眸。
有没有一种冷静,是濒临或已越过疯狂才生出的?
有的。
这一刻的许持盈,便有着趋近于疯狂的冷静。让人心生恐惧。
许夫人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下意识的以此来对抗流窜至骨髓的恐惧,“你的生母是……”
“不需告诉我。”许持盈的语气轻而坚定,“我对此毫无兴趣。现在,我只想让你以你所有的亲人发个毒誓,证明我的出身并非你夸大其词或是胡编乱造。”
“我可以。”许夫人毫不犹豫,抬手指向上空,神色坚定地发毒誓。
许持盈看着许夫人的双唇一张一合,语声传入耳中,她却觉得分外遥远。
这片刻间,她微不可见地打了个寒颤,心里生出空茫、悲怆之感。
今日起,她没有家了。
她交握的双手死死用力,以致骨节生疼,这疼痛让她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唤回她的理智。
她问许夫人:“如果不是看着我如今境遇好转,你还不会告诉我这些吧?”
“的确。”许夫人盯着她黑宝石一般灼灼生辉的眸子,“有些事,以你的头脑,事后一想就清清楚楚,那就不如由我现在告诉你。
“最早,我对你和幼澄、幼晴的情分差不多,懒得亲自照看,又怕一个个的太不成器,长大后没个用处,所以,时不时的会插手管一些事。
“先帝给你和皇上指婚的时候,我开始想善待你,可是磕磕绊绊了那么多年,做不到了。我看到你就打心底厌烦。之后又瞧着皇上一再给你难堪,我就想,指望不上你了,索性省省力气。”
许持盈缓缓接道:“如今,时机到了。”
“对,如今你正得宠,时机已到。”许夫人如实道出心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