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县经济运行工作会上,与会人员除了各乡镇一二把手,县直各局委的主要负责人,还有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本县企业界十几位老总。这些人有的是人大代表,有的是政协委员,倒是符合常理:钱挣得多了,就开始想捞点名利。因此,别看平时在自己的厂子里吆三喝四,牛气哄哄,在这种场合,却把姿态放得很低,一个个屏心静气,十分的客气。
离王子君不远的位置上,坐着财政局的杨局长。此时正挥舞着肥胖的手掌,跟围在他身边的几位乡镇一把手说话。尽管他们在级别上都是正科,但是,这正科的含金量却是绝不相同的。
财政局长是什么?那是一个县的财神爷,除了书记县长,下边的各乡镇一把手,想要把各乡紧巴的日子过得舒展点儿,不得先把财神爷打发好了?
王子君的落座,自然也落入了这几人的眼中。这杨局长带了满脸的散漫之意,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心里暗道:哼,别看你小子人模狗样的,到了老子的地盘上,岂能由着你猖狂?
王子君在县财政局坐了三天冷板凳的事情,这些乡镇的一把手谁不知道?
刚才一直在掏杨局长耳朵眼儿的东辛屯乡的党委书记郝立放,眼珠一转道:“杨局长,看到没有?咱县里最年轻的党委书记来了。我听说他去找您了?孝敬您什么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后生可畏啊!”
王子君在他财政局门口守株待兔似的耗了他几天,杨局长本来觉得索然无味了,郝立放的这一挑拨,立刻变本加厉,又在他心里添了一把火,恨得更起劲了。
其他几个乡镇的头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一边大骂郝立放无耻,不动声色之下就煽了阴风点了鬼火,一边对这千方百计讨好杨局长的家伙佩服不已。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让这个狗日的郝立放给抢了先呢。
杨局长鄙夷的笑了一下,既然答应了林江河,好好折腾一下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你他娘的还没在血水里滚几滚,泡几泡呢,居然猪鼻子上插葱―充起大象来了!爽当不如好人做到底,干脆在这兴洪会堂上,再给这个愣头青一个难堪。
郝立放四十多岁,向左分的发型很是流行,一身西装套在稍微发福的身上,倒也不错,只是,眼角里不时闪过的一些精光跟他的身份倒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此时见自己烧的这把火奏效了,立马两眼放光,神采飞扬,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看来,从杨局这儿多要些钱的事,这回有门儿了!这一石二鸟的棋走得真是不错。
王子君并没有见过财政局长,但是看众星捧月般的模样,也猜出来个大概。
“小老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西河子乡的王子君王书记?”郝立放和王子君说话之时,抖手一根烟就扔了过来。
王子君接过来一看,居然是红塔山。心里暗叹,到底是穷了和尚,富了方丈,乡镇的经济收入不怎么样,吸的烟倒是排场。
王子君顺手把烟点上,客气道:“小弟正是王子君,不知老兄怎么称呼?”
“我是东辛屯乡的郝立放,小老弟啊,我听说你想找财局的杨局长,我看,赶早不如赶巧,呃,那不是杨局么,你还不快去?”郝立放说话之间,朝着杨局长的方向一指。
此时的杨局长,正被你一句我一句的巴结之语哄得眉开眼笑,满面红光。
王子君朝杨局长深深的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目光:“谢谢郝书记操心。不过,我西河子乡已经另有打算,就不麻烦杨局长了。”
郝立放看着一本正经的王子君,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人明显有拍脸装胖之嫌,还在这儿装模作样!有那么一刻,他真想伸出手去,验证一下这小子脸上是肉厚呢还是水肿,难道让别人“哈哈”一笑还不够,还想被多笑几声么?
“王老弟啊,咱俩都是一个级别的,我有句话说出来,老弟别生气。这人哪,低低头就过去了,你要是趾高气扬,那还能有好下场?那杨局长在咱洪北县,就是副县长也不敢戗他的茬儿,你那么清高干什么?”
郝立放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但是眼角里的一丝戏谑之色却是一闪而过,偏偏被王子君捕捉到了。嘴里和郝立放客套着,心里却是一肚子的恨意。
杨局长虽然一脸笑意地听着各种奉承的话,注意力一直都在王子君这边,见郝立放好大一会儿都没能把王子君叫过来,脸上就有了不快之色。
“杨局长,这家伙软硬不吃,不识抬举。”
“哼,算了,老郝啊,散了会之后你去找我。”杨局长颇有领导风范的朝郝立放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杨局长这么说,那自己那笔钱铁定是没跑了。心中越加欢喜的郝立放,赶紧向杨局长拱手道谢,情真意切的邀请杨局长务必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到他们东辛屯乡千亩生态园去打枣,与民同乐,尽享自然风光。
其他各乡镇的头头脑脑,一个个心里暗骂麻痹的郝立放,你他娘的真能忽悠啊,这财局又不是远离乡下处在首都,杨局长往上查不了三辈人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去你那儿打个枣咋就成了回归大自然呢?真真是巴结起领导,脸皮就厚成了城垣哪!
就在众人腹诽之时,一排六个领导排着队走上了主席台。当走在中间的两个人率先落座之后,窃窃私语的会场顿时平静了下来。
会议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