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水库宽阔的水面,程心过来坐下问他平时都喜欢些什么,然后他们攀谈起来,并不停地向水中扔小石子,谈的都是刚认识的同学最一般的话题,但云天明至今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字。后来,程心叠了一只小纸船放进水中,在微风的吹送下,那只雪白的纸船向远方慢慢驶去,最后变成一个小白点……那是他大学生活中最阳光明媚的一天。事实上那天天气并不好,下着蒙蒙细雨,水面上罩着雨纹,他们扔的小石子都湿漉漉的,但从那天起,云天明就爱上了小雨天,爱上了湿地的气息和湿漉漉的小石子,还常常叠一只小纸船放在自己的案头。
他突然想到,自己那一夜梦到的小雨中的彼岸世界,是否就来自那段回忆?
至于胡文说的后来的事,云天明倒是印象不深了,不过经他的提醒还是想了起来。后来,几个女孩子把程心叫走了,胡文则过来坐到旁边告诉云天明说,你不要得意,她对谁都挺好的。云天明当然知道这点。
但这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胡文吃惊地指着云天明手中的矿泉水瓶问他在喝什么。那瓶中的水成了绿色,里面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云天明说,这是把野草揉碎了放进来,真正的大自然饮料,由于高兴,那天云天明的话特别多,他说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开一家公司生产这饮料,肯定畅销。胡文说天下还有比这更难喝的东西吗?云天明反问:酒好喝吗?烟好抽吗?即使是可口可乐,第一次尝也不好喝,让人上瘾的东西都是这样。
“老弟,那一次,你改变了我的一生!”胡文拍着云天明的肩膀激动起来,然后打开那个纸箱,取出一罐饮料,包装是纯绿色的,画着一片广阔的草原,商标是“绿色风暴”。胡文打开饮料,云天明尝了一口,一股带着清香的苦涩让他陶醉了,他闭起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细雨中的湖畔,程心又坐在身边……
“这是极端版的,一般市面上的都要加些甜味。”胡文说。
“这,卖得好吗?”
“很好,现在的问题是生产成本,别以为草便宜,没上规模前,它比苹果核桃什么的都贵;另外,草中有许多有害成分,加工过程也很复杂,不过前景很好,有许多大的投资方都有意向,汇源甚至想买下我的公司,去他妈的。”
云天明无言地看着胡文,一个由航天发动机专业毕业的生产饮料的企业家,他是行动者,是实干家,生活是属于他这样的人的。至于自己这样的,只能被生活所抛弃。
“老弟,我欠你的。”胡文说着,把三张信用卡和一张纸条塞到云天明手中,看看周围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里面有三百万,密码在这儿写着。”
“我没申请过专利。”云天明淡淡地说。
“但创意是你的,没有你就没有‘绿色风暴’。如果你同意,有这笔钱我们在法律上就两清了,但在情谊上可没两清,我永远欠你的。”
“法律上你也没欠我的。”
“必须收下,你现在需要钱。”
云天明没有再推辞,收下了这笔对他来说堪称巨款的钱,但没有太多的兴奋,因为他清楚,现在钱已经救不了自己的命了。不过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胡文走后,他立刻去咨询,但没有找张医生,而是费了很大周折找到了副院长,国内著名的肿瘤专家,径直问他如果有足够的钱,自己的病有没有治好的希望。
在电脑上调出云天明的病历看过后,老医生轻轻摇摇头,告诉他癌细胞已经从肺部扩散到全身,已不能手术,只能做化疗和放疗这类保守治疗,不是钱的问题。
“年轻人,医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云天明的心彻底凉下来,也彻底平静了,当天下午他就递交了安乐死申请。申请交给他的主治张医生,后者似乎深陷在内疚中,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只是说先把化疗停了吧,没必要受那个罪了。
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花那笔钱。按常理说应该给父亲,再由他分给该给的亲人,但那也就等于给姐姐了。云天明不想这样做,他已按她的心愿去死了,感觉已不欠她什么。
那就想想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坐“伊丽莎白”号那样的豪华游艇环球航行很不错,这些钱应该够,但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可能也没那么多时间了。真是很遗憾,如果行,他本可以躺在阳光下的甲板上,看着大海回顾一生,或在某个细雨蒙蒙的日子登上某个陌生国度的海岸,坐在某个小湖边向布满雨纹的水面扔湿漉漉的石子……
又往程心那方面想了,这一阵子他想到她的时间越来越多。
晚上,云天明在电视中看到一则新闻:
在联合国本届行星防御理事会第12次会议上,第479号提案获得通过,群星计划正式启动,届时,将授权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自然资源委员会和教科文组织组成的群星计划委员会在全球实施该计划。
今天上午,群星计划中国网站正式开通,标志着该计划在国内的启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北京常驻代表处官员称,该计划在中国将面向企业和个人,但不接受社会团体的投拍……
云天明心里一动,披衣走出病房,对护士说想出去散散步,由于已到熄灯时间,护士没让他去。他回到已熄灯的病房,拉开窗帘打开窗,原来老李床上新来的病人不满地咕哝了几声。云天明抬头看去,城市的光雾使得夜空一片迷蒙,但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