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婆前几天突然心肌梗塞,去世了,事发突然,我就没告诉你,你学习那么忙,妈妈……”李妍握着手机紧张地说,身边站着抱着希希的杨远。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葬礼都办完了回家了都还没告诉我!”这段话似乎是从陈枫的喉咙里冲出来的。
电话那头也只有叫着“陈枫。”两个字的回应。
“你是不是想等到我高考完才告诉我?”陈枫如同发疯一般的质问。
“别说了,明天我去学校跟你解释好吗?”
陈枫挂掉电话,奔跑着回家,仍然无法相信外婆就这样离开人世,他总是想,再过几个星期,高考完就带顾臣去北京,去见外婆,而突然间,这个世界上唯一站在他身边的亲人,被一通电话宣告了死亡,连告别都没有。
星期一,陈枫刚下生物课就被班主任叫出去,他下楼时看见李妍就站在那棵醒目的凤凰树下,挽着手提包,张望着陈枫走出的楼梯口。
陈枫不像平时见面一样问“什么事?”而是直接问“你有什么要解释?”
“陈枫,你外婆去世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何况你的病还在复发吃药,妈妈怕你受不了,想着回来慢慢再告诉你。”李妍说着话时会将手无意识地放在陈枫的肩上。
但陈枫不喜欢,他躲开了,说:“你怕我的病?我的病跟外婆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过只是害怕影响我高考才不让我知道,不让我去北京见外婆!高考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一个亲人死了都不应该去看吗?”
“谁说高考不重要,那你那么努力读书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吗?外婆已经去世这件事件已成定局,妈妈替你着想,不想你有情绪负担,有错吗?你以为我想她老人家看不见你吗?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世了!”李妍说着已经红了眼睛了。
“我现在还是你儿子吗?”陈枫知道,她带着杨远和杨意希去张罗葬礼,在家这个概念里仿佛已经排除了他的存在,他已经被杨意希那个小家伙代替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是我儿子那谁是?”
“这么多年了,你有看过弟弟吗?他现在就在这栋楼的四楼十一班,你就这么几步路的时间,你有没有想过去看他?他也是你儿子。”
“陈枫,我没有理由再去看陈泽了,我不懂你要说什么?”李妍是真的觉得陈枫越来越让人难以靠近。
“你是他妈妈,你怎么会没有理由去看他?没有理由是因为你有了别人,所以我们就可以随意被抛弃,丢给其他人。”
这段话的结果是李妍赏了他一巴掌,让课间楼上看戏的学生几乎都瞠目结舌,但是这一巴掌却在陈枫意料之中,他没有过多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人的一生本来就不会一帆风顺,都会有很多意外发生,都是需要选择的,你想完美地度过这一生是不可能的,这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李妍知道自己冲动了,但这种冲动让她说出来自己的无奈。
“当然没有,所以你向我隐瞒外婆的死,美曰其名是为我好,为什么当初离婚却没想过为我们好?”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你现在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即便是我做错了,我就不能犯错吗?”
“你凭什么让我们为你犯错买单?”陈枫失笑地说。
“陈枫,你别再为难妈妈了好吗?难道这么多年你还觉得妈妈不够爱你吗?你说要在南山上学我让你在这里上,你说要自己住我就让你自己住,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什么?你以为你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吗?如果你长大了独立了你想离开我我也会让你离开我,你想回来我也会让你回来,你恨我我也可以当做理所当然了,但是,现在你还没资格!”李妍如今才知道,他和陈枫之间的鸿沟已经不可修复了。
“你回去吧!”陈枫不知道为何有万念俱灰的心情,李妍在他以为他已经有底气翻旧事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木奉,他以为他能听到李妍说“是妈妈的错。”可是想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让自己的妈妈认为自己错了。
上课铃声响了。李妍和陈枫驻足在凤凰树下很久,他们没有谁先离开,像是沉默地思考刚刚的一场语言博弈到底有何漏洞错误,陈枫从来没有如此叛逆过,从未说过如此伤人的话,也从未要在别人身上强求过回答,但现在的他,对过去,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
“陈枫,刚刚妈妈说的话有什么难听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记得按时吃药,不要想太多。”
“说过的话就是说过了,收不回的,你伤害过别人,伤痕自然就会落在心上。药我会好好吃,也不会胡思乱想,高考也会好好准备,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我还有选择吗?”妥协的话从陈枫口中说出时,一阵夏日的风吹过来,眼泪像是被风抚摸而出。
李妍心中五味杂陈,轻轻说了声:“高考完我立刻来接你。”
分别之后,陈枫径直走到楼梯口旁边的饮水机,打开水龙头洗脸,用力地搓掉脸上的眼泪,仿佛眼泪是不可见人的东西。他用手袖擦干了脸,深呼吸,忽然看见饮水机前草地上有一只隐隐发光的萤火虫,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慢慢靠近萤火虫,那只小虫子的身体的确发出淡绿色的光,尤其飞进灌木丛里,光更为明显。陈枫跟着它走,和它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它带着光,一个人,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