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端着和蔼的笑脸把炒饭送了上来。
刚出锅的炒饭还冒着热气,这股气腾腾升起,模糊了冯鞘的面容,周围人声嘈杂,薛沥拿起筷子掰开,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对面传来冯鞘的声音。
“你说什么?”薛沥没听清。
冯鞘终于抬眼看他,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神茫然而挣扎。
“老板娘说我变了,这是对的,但她说你没变……”他的声音很轻,隐约流露出痛苦,“这是大错。”
薛沥放下筷子,冷静地望着他。
冯鞘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他两只手抱着头,像个濒临崩溃的人,在这一瞬间,终于忍不住释放。
他压抑地说:“你变了,变得太多了,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我没想到,我只是离开了一趟,结果一转身,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天翻地覆。你不愿意和我说话,好,这也就算了,但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里面,你唯独不想看到我,然后你说你不想画了,这件事情连你父亲都不敢相信,他已经允许你做这件事情,没想到你突然放弃了,他骂你窝囊废,你却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然后说你要开公司再和大家说你要和蔺舟在一起。”
他的眼眶忽而就红了,“这些都无所谓,我都不介意,可是你说你因为救小孩昏迷,薛沥,这可能吗?你不但当过救生志愿者,还拿到了潜水证,你会昏迷,你说,这可能吗?那个时候你是不是……”
冯鞘的嘴唇哆嗦,通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恐惧。
然后薛沥听到他问——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想问的其实是:你是不是想死?
但他没有办法对眼前这个薛沥说这种话,他直觉这个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薛沥,但他也知道,这个人确实是薛沥。
他也没办法问你到底是谁,眼前这个薛沥就是他印象中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前的薛沥,顶多比那个薛沥再稍微长大一点,健康的、正常的长大。
薛沥胃口顿失。
他无法对着这个模样的冯鞘吃饭。
即便性格不一样,但这个毕竟是另一个时空的冯鞘。
冯鞘。
薛沥阖上双目,已经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应付了事。
他沉默片刻,再睁开眼时,目光中充满怜悯。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冯鞘会有一段时间无法与薛沥碰面,所以,暂时用这种形式来穿c-h-a他们的过去。
第12章
冯鞘脸色灰白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里隐隐带着血丝。
水杯忽而剧烈抖动,里面的液体疯狂地荡着,ji-an到桌面上落下一片片水渍。
他看着薛沥,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忽然头昏脑涨。
他看着少年的薛沥变成青年时冰冷的模样,以前总觉得他过得不高兴才会那样,便总想让他恢复,他不愿意让他接近,他就远远看着,时而在他痛苦的时候扶一把,这是作为朋友可以做的。
况且无论变成怎么样,这个人总归是温柔的,冯鞘和他渡过整个少年时期,即便后来不像以前那样了,也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逢年过节会问候,薛沥甚至会让林宝现送一些东西过来,虽然总会瞒着不说,又或者作出一副弃之如敝履的模样。
他接受薛沥变成了那样的人,自己又何尝没有改变。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共同有过的一部分,他们的时间、过去和回忆,像几条缠绕在一起的线,且不论他心里抱着什么想法,至少在整体上,他们永远是朋友,是挚友,是伙伴,眼下的一切都是顺着同一条时间线发生的,他们是被共同的纽带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变了。
冯鞘听懂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又仿佛觉得没有听懂,只有一件事,他前所未有清晰地明白——纽带断了。
他是薛沥,他也不是薛沥。
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完整的薛沥。
“对不起、好,我知道了,嗯,我、我失陪一下。”冯鞘语无伦次地说着,然后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人声鼎沸的炒饭店,附近的学生年轻朝气地来往,驼着背的冯鞘挤在他们中间,分明才二十几岁,佝偻着身子却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般仓惶离去。
薛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背影,顿了顿,伸手把他放倒的水杯扶起,里面的水已经流尽,沿着桌面流淌,又滴滴答答地坠到地面,眼泪一样的。
冯鞘去了很长时间。
薛沥面无表情地把炒饭吃完,过去每每和冯鞘过来吃都觉得极其鲜香的炒饭忽然没了味道,他以为是老板娘水平变糟了,便加了一勺辣椒,还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一下想到这个时空的冯鞘,一下又想到原来那个冯鞘,画面转来转去,最后定格在他死的那一天,那时他其实什么也没有看清,死的人虽然是他,但心里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冯鞘的模样也不怎么清晰。
现在突然变了。
他是谁,他在哪里?
薛沥忽而口干舌燥,倒了一些水进杯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握着水杯,里面的液体微微地晃动,眼前终于清楚地看见了冯鞘的模样。
那个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握着他冰冷的手怎么也不肯放,警察来了,消防来了,救护车也来了,他就那样跟在他身边,他被挪动一寸,他就跟着挪一寸,眼泪倒是没有落下来,整张脸毫无表情,空洞得像是断线的木偶,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