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将会被送入提前清理干净的房间,枫叶岭上层一位陈姓大人物嘱咐过要让她受到特殊关照,而关照她的护士是从别处调来三天的资深看护者。护士因为紧张搞错了房间号,导致她被推入了c213房。房内漆黑,窗帘密闭,一道光也看不见,像是久无人居。
正当护士发现这个错误要将她推出门时,意识迷糊的女人眼皮颤了颤,忽然一下抓住了床边的栏杆。她抓得很死,仿佛将自己的生命牢牢镶嵌在上面,无论怎么掰也无法掰开。护士犯了难,这时有位年龄不小的护士走进门告诉她,就让她住在这里吧。
就当是完成她在这里最后的心愿。
命运是条自我吞噬的衔尾蛇,最初的因结下最后的果,而后踏入周而复始的循环。
女人再度陷入昏睡,然而手指不曾放开分毫。只是睫毛颤动着,落下一颗微不可察的水珠,无声无息地化在地面,口中喃喃着:“陆之屿……”
***
在一切还未发展成如今模样之时,方榆的手环早就因电量过低而陷入休眠状态。
无法分辨昼夜的这些天,方榆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睡梦中。她的脑袋很沉,意识总是模糊而混沌的,似乎怎么睡都睡不够。
最开始陆枕并不绑着她,她还储存着精力尝试各种方式逃跑,有时是在呆愣愣的护工进门之际狠锤陆枕的太阳穴往门缝中钻,有时是在护工端给他餐盘时猛地拽住护工扯下他胸前的吊牌,结局无一不是当场抓获。在三十多次尝试失败后她终于精疲力竭。
手脚皆戴着沉重镣铐的人失望地叹息着,用抽屉中提前裁剪好的碎布条捆绑住她的手脚。
“女儿你不听话。”
“爸爸有点生气。”
“爸爸要惩罚你。”
她惊恐地睁大眼。
这些天陆枕从未对她表现出“那方面”的兴趣,并不代表了他不具备身为一个男人的yù_wàng。他此刻的眸色阴冷得可怕,嘴上却是无比愉悦的微笑。极端的反差出现在他这张脸上,靠近她,逼向她,使她退无可退,后脑勺狠狠撞在墙面上。
夹杂着水汽的呼吸喷在她脸孔上,愠怒的,捉摸不透的,与她无限近——几乎要让她以为他将要亲吻她。
好在,他阴恻恻地凝视她一段时间后离开了她的身畔,什么也没有做。
他对她的身体并不感兴趣。
很久之前是,如今也是。
方榆松一口气。
之后,陆枕实行了他口中的“惩罚”。她每天受到噩梦的折磨。
她蜷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四肢打颤。噩梦中她下意识地呼唤陆之屿的名字,时常叫着叫着就泪流满面。她近来的记忆力十分糟糕,醒来早就不记得噩梦的内容,只有梦里不知何种怪物带给她的恐惧重临心头,拉扯着她的肺腑,叫她痛苦不堪。
人的意志就是像这样被一分分一寸寸打磨得薄弱的。
曾经,陆枕用数道远不致命的细小创口、渗出些许便很快止住的血液、日夜不停歇的梦魇、众目睽睽之下的网络直播摧残她骨头里镌刻的骄傲,经年累月地拔光她为自保而生长于皮肤上的铠甲,一片接着一片,最后带她到一面镜子前,欣赏自己鲜血淋漓的、被打败后的模样。
多么可笑。
她曾对陆之屿说,“我要让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可她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她终于认识到,陆枕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不可战胜的。
她赫然处在这所谓的“某些人”之列。
***
之后的一天,陆枕突然推推她的肩膀,好意抱她到床上。
“能不能别发抖啦?睡在地上有这么冷吗?还是说你在害怕呢?爸爸就这么可怕吗?唉,我可真伤心。”
听上去他的心情还不错,方榆尽力忍住浑身哆嗦,咬住了牙。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装睡是没用的。”他两指捏起她的半边脸颊,向上提了提,又像搓橡皮泥一眼捏了几下,觉得手感还不错,“女儿,你瘦了。是不是很开心?小女孩都喜欢自己变成瘦不拉几的样子。”
她喉头似火烧,艰难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陆枕看了她一会儿,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给她灌了半杯水。
“那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把杯子推向床头柜的远处,确保方榆无法够到,“你的小情人要来啦。我猜他晚上才会到。小情侣就要重逢啦,开心吗?”
话音未落,一只干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紧紧攥住,似乎要将那布料扯破。
“你干什么呀?我可是你爸爸。”
“不要……”
“哈?你说什么?”
“不要伤害……他……”
“哦,这么护着他呀?真是胳膊肘往外……”他想了想,发现用这句话来形容也不全对,便闭上嘴,不怀好意地一笑,“女儿呀,你猜猜看,我为什么要让他过来?”
“……”
“猜不到吗?”
“你要做什么?”
“猜不到我就告诉你咯。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谁让你是我最满意的一个女儿呢。”陆枕扶起她,毫不讲究绅士风度地扯过她的头发,让她的耳朵敞开在自己唇下,“你可不许说出去哦——我啊,打算回收他。”
“回收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能听懂他口中的每一个字,可无论如何也没法理解这些不起眼的字组成词语后的含义。
看着她渐渐化作灰白的迷惑的小脸,他意外地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