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人情,又要操心着怎么来还!”
夜长欢说完,轻松站起身,拍了拍狐裘,往殿内走。那裘衣上面的碎末,潇洒掉落一地,仿佛抖落了一身的麻烦。
嵬名霄立在原地,垂眼看着脚边渣子,青石地板光滑,殿外轻风贴地而过,碎末渣子就随风微漾。他像研究夏国舆图一般,很是仔细地琢磨了一番,才抬头来,神色寂寥,对正在殿中喝水的夜长欢说到:
“我的舅父,没藏野里死了。”
“……”夜长欢瞪着他,努力一口吞咽,让清水下腹,才将安慰的话说出口,“你……节哀顺变。”
围城之时,没藏野里就病到了,病得不轻,这个消息,并不是十分意外。让她意外的,是嵬名霄的态度,貌似有些伤感。在永乐城时,老奸巨猾势利眼的没藏城主大人,一直表现出对嵬名霄的轻蔑与忽视,对裴煊都比对嵬名霄好,夜长欢以为,以嵬名霄如今展现的本性来看,多半会嫉恨在心,睚眦必报的。没想到,他也会哀戚,也许,毕竟是亲舅舅。
见她动容,嵬名霄一声冷笑,继续说来:“他在临终前,把没藏丹珠嫁给裴煊了,把永乐城也给裴煊了。”
夜长欢顿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先前吃下的酥油饼,被清水一冲,竟如穿肠□□般难受。原来,嵬名霄的一脸哀戚,不是丧亲之哀,而是割肉之痛。
而她呢,她的腹中绞痛,又是为什么?因为裴煊跟没藏丹珠成亲了?
“婚礼行过了,洞房也行过了。这里有永乐城的信报,你要不要看?”嵬名霄偏偏还踩着她的心尖,挑着她的痛处,生怕她听不懂。又伸手至袖中摸出一份文书来。
“不看了,都有力气成亲和洞房了,那就证明,心悸的毛病,暂时无碍了。”
夜长欢捧着肚腹,努力地咧嘴笑,很是宽慰的样子。
她的梦,裴煊在永乐城娶亲,果然还是成真了。
她的肚子,也好痛,比那日初进永乐城,来月信还要痛。遂不得不生出警觉,冲着嵬名霄质问:
“这酥饼里面,有什么东西?”
“……”嵬名霄掉头哂笑,不理她的质问,却突然提起正事,“下月初一,是我的登基大典,然后是大婚。礼服紧袖窄身,你如果想穿上去,从现在开始,就得少吃点。”
说完,竟转身欲走。
“喂,你回来,你要是现在把我毒死了,我变成鬼跟你大婚呀?”夜长欢腹痛难忍,伏靠在桌上,口无遮掩,一边又伸出手去,直想抓住嵬名霄。
以嵬名霄现在的劣迹来判断,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切都不可按常理判断。
“我毒你做什么?那酥饼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你吃得太多了。”嵬名霄行至殿门边,突然回头,一脸的不屑与忍俊,讥诮说到。
夜长欢伸至半空的手一滞,软软地拍在桌面上,半个身子伏下,把头脸也埋进去,不再去看嵬名霄的戏谑嘴脸,转而独自忍受腹中那清水发酥面的滞涨之痛。
原来,是她的神经太紧张了。紧张得已经分不清是食物所致的腹痛,还是情绪所致的心痛。
裴煊娶亲了,娶了没藏丹珠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也许,是情有可原,情非得已,可是,娶亲就是娶亲,铁铮铮的事实,回不去,也抹不掉的事实。他不要她了,也不管她了,她猝不及防,被嵬名霄掠到凉城,就像是突然从裴煊的世界中抹掉了一般,再无瓜葛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的执念,非君不嫁,相守终生,还是成空了。
泪水涌出来,糊了脸,湿了衣,渐渐,混淆了身处何处,迷糊了今夕何夕。
就那么伏在桌上,忍痛灼心,独自哭泣,也没有人来打扰她。嵬名霄走了,门口那一大堆以服侍之名行监视之实的侍卫和奴仆,自然也不会来劝她。
依稀良久,待腹中涨痛渐消,夜长欢方觉冷静了些。脑子重新开转,又生出了些希望。她想,眼不见,不为实。说不定,裴煊跟没藏丹珠的事情,是嵬名霄故意拿来气她的,也说不定,是裴煊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裴煊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就不理她的,他总会来给她一个说法。
她要耐心些,等待。
裴煊那么聪明,他会有办法的。他说了无数次,他终会娶她,她应该相信他才是。
于是,又忘却了心痛,盼着裴煊来。
日日盼着,日日念着,日日不见有消息,便又安慰自己,也许,他明天就来了。
嵬名霄倒是来得越来越频繁,天天来,有时候,一天来几次,每次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在屋子里走几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仿佛就是来检查他豢养的一头牲口,牙口好不好,长得胖瘦如何,情绪是不是很稳定之类。
夜长欢忍了那种怪异的目光,,继而厚着脸皮,问她想知道的事情:“有永乐城的消息吗?”
“没有!”嵬名霄每次都这样答她,一个字也不会多。嘴紧得跟死鸭子的嘴壳子一般。
夜长欢就总觉得,嵬名霄一定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她。可是,她见不到任何外面的人,也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只能,暂时任他欺瞒。
最后,她将希望寄托在下月初一的仪典上,她问嵬名霄:
“登基大典和大婚仪,永乐城会来人吗?”
“依礼,六部首领都应该亲自到场观礼,永乐城也不例外。”嵬名霄肯定地答她。
这便是了。往最坏的可能想,如果裴煊